连载一十六

十、牧野骑战

思幽国南方有一大片草原。温和少雨的气候适合茅草生长，丰盛的水草使得草原上成群的牛羊长得膘肥体壮。那里是思幽国牛羊肉的主要产地。草原的边缘也就到了国境，国境那边便是群山峻岭，森林茂盛的中容国。这片草原也被当地的思幽人称为牧野草原。

如今，牧野草原战云密布，思幽国四万大军在草原边缘安营扎寨。往南三十里便是已被中容国占领的要塞——石岭关，近两万多的中容国大军屯集在那里。

由于攻取石岭关，中容国折了几千人，现在大军已不足三万人。不过思幽国损失也不小，石岭关守军几乎全军覆没，几百人的锦衣卫也仅剩下几十人了。

思幽国大军中军大帐，都督大将军翌柏居中而坐，手下一位偏将正在向他报告：“禀都督，太子殿下已安置妥当，殿下的伤情军医也已看过，清洗包扎后已无大碍。太子手下的锦衣卫依照都督吩咐都安排在西营。不过锦衣卫里有几个伤重的亟待救治，特别是马副指挥使的伤势较重。”

“锦衣卫还有多少人？”翌柏问。

“受伤的全部算起来还有五十六人。”

“知道了。回去叫太子安心养伤，不必操劳军事。”

“遵命！”

那偏将出去后，一直在旁的亲信李副将俯身过来附耳道：“都督，若不是那招摇修士多管闲事，中容国军队肯定此刻已经把太子……，如今太子在大营里，不如派人……”他挤挤眼，没敢说出来。

翌柏一瞪眼，低声喝道：“以后此话不可乱讲！太子既然脱困，我们就应辅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可再讲！”

李副将骇得连连点头，退到一旁，心中疑惑，这都督怎么突然不把自己当成自己人，态度变得如此生疏！他却不了解他的主帅。

翌柏心道，那五长老仓圭是何等身手，你这种话若被他听到，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招摇派七位长老中，除了果掌门，和大将军翌柏最熟的是六长老林晟干，三长老和四长老偶尔也打打交道，至于其他长老几乎没有什么交往。据说那五长老脾气古怪，平日呆在自己的旭日峰上，很少下来。方才护送太子进营，仅与自己照面一个抱拳，算是打了招呼，现在人已不知去向。那些随他同来的招摇派修士们却留在大营，与太子呆在一处。

作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翌柏现下首要思量的大事是如何夺回石岭关。他与帐前众将商议此事，众将领情绪高涨，纷纷各抒己见，帐内气氛热烈。气氛正热闹间，忽然一传令兵急急进来，单腿跪地，抱拳禀手：“启禀都督，有钦差大人驾到！已到大营门口。”

“什么！钦差大人！”翌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从来没有什么钦差大人到过他的军营。这难道是真的？若是真的，父王是何用意？然而，他却不敢怠慢，领着众位将领，赶往大门迎接。

一对人马被守门官军挡在思幽大营门外，队伍中一位侍卫模样的大发雷霆：“你们竟敢阻拦钦差的队伍，不想活了吗！”

那守门军官却毫不让步，回道：“这是军营，我们只听都督号令。已经遣人送信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二皇子翌柏赶到营门，见钦差大人原是自己父王最宠信的青龙殿侍卫杭统领，便上前施礼道：“原来钦差是杭统领！不知是统领大人驾到，未能及时相迎，勿怪勿怪。”

杭统领连忙还礼：“大将军多礼了。下官此次受王命主要是来传达圣旨，一路匆忙，未得及时通报，还望大将军赎罪。”

“哪里哪里，您是钦差，代表着父王，哪个敢怪罪。杭统领此刻匆匆而来，不知父王所下圣旨是何旨意，如此紧急？”

“大将军，圣旨须得在里面宣读，也事关太子，还请劳烦禀明太子殿下，一道宣听。此行也多亏招摇仙派果掌门亲自护送，方能如此顺利迅捷。”

二皇子翌柏这才注意到一个胖大的身形从马队后面走来，那身绿色直裰格外显眼，光光的脑袋满脸是笑，不是招摇山的果然掌门还会是谁！

果然呵呵一笑：“大将军，咱们又见面了。”

翌柏连忙施礼：“见过果掌门。确实又见面了，真是幸会，幸会。”嘴上应酬，心里不免忐忑。

思幽国大军的中军大帐，排摆香案，众将官列队整齐。前面，太子翌松与大将军翌柏并排站立。招摇山掌门果然和五长老仓圭及一众弟子则立在一侧。只见青龙殿侍卫统领杭柱末手捧黄色锦缎的圣旨，上前来大声道：“吾王敕令，尔等听召！”

太子、大将军、众将齐刷刷跪倒。

“奉天承运，思幽王召：思幽、中容同位东方，邻国相望，世代交好。亦咸为龙裔，共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然中容不肖子嗣，贪疆场尺寸之利，背盟败约，起兵犯我思幽。我思幽军民，不畏强敌，浴血奋战，抵御外侮，定将侵入之敌驱出疆外。敕令南方诸军为抗敌大军。太子翌松为大军都督，总领抗敌军事；大将军翌柏为前军先锋官；钦差青龙殿统领杭柱末为监军。及刻便宜行事。钦此。”

那钦差杭统领宣读完圣旨，未等二皇子从错愕中醒悟，又语气严肃道：“大将军，请上缴虎符令牌！”

一直让二皇子翌柏忐忑不安的父王旨意现在终于知晓。所谓南方诸军其实现在都在此处，驻扎在牧野草原的四万人马几乎是思幽国全部军队的六成，也是思幽国军队的精锐主力，更是他大将军翌柏这么些年来，费劲心神，废寝忘食，刻苦训练出来的结晶。如今，父王的一道圣旨便夺了自己的兵权！不是说军队由我来管，太子自己有锦衣卫嘛，怎么说变就变了。

翌柏有些想不通，那些长期在他手下的将领们也是一脸茫然。正值此刻，招摇派果掌门乐呵呵开口：“本门到了思幽大营，方能感受到思幽军队的军容整齐，气势高昂，是一支能够护国安民的威武之师。我的老友思幽国王一定会对众位将官满意直至，十分放心，思幽的百姓也会放心他们的安宁保障，就是太子殿下现在的储君未来的国王对这支军队也是放心的。你们说是不是？”一句话点醒众人，是的，他们思幽国的军队，效忠于他们的王上，不是哪个人的私人武装。

二皇子翌柏已看清形势，钦差圣旨在手，一旁招摇派一众修士虎视眈眈。无奈，他取出虎符，交出了兵权。

石岭关，中容国靖王殿下在守备大院里不停地来回踱步，这里曾是思幽太子的临时居所，现在是他的中军指挥所在。首席谋士俞农厘跟着后面一刻不离。“殿下，我那好友钟离国师没承想中了招摇山修士的奸计。那些招摇修士突然出现，人数众多，便以多欺少，使用邪术，国师方才中招。”

“哼，那也不该一声不吭，招呼不打就溜之大吉，不见踪影了！这样还能妄称一国国师吗？”

“殿下不知，修士修炼道法气功，一旦破损需尽快修复，否则会影响以后修行。国师身中邪术，须得赶快寻得清静之地静心恢复，故此才走得匆忙。虽然国师一时半刻无法回来效力，可我们已拿下石岭关要塞，前面便是一马平川，非常利于我军的骑兵。特别是我们的黑甲铁骑，冲锋起来将是势不可挡呀。那些江湖修士又如何能抵挡我大军全面的进攻。思幽军初来乍到，还立足未稳，我军趁机发动攻击，定能一举击溃敌军。”

“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我军连日攻城作战，也很疲惫，再行进攻，恐士气不高。”

“我军攻城之战都是为步军所为，而我军骑兵一直休整充分，士气高涨，个个都盼着早日杀敌报国呢。”

“确实如此。不过仅靠骑兵而无步兵配合，是否过于冒险？军探来报，对面的思幽军的连营绵延不绝，恐其有上万人数。仅靠我近万骑兵就能击败敌军了？思幽军队可以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呀！”

“殿下，莫长他人志气。思幽军队虽然强，但一切都在出其不意。我军突然发起攻击，铁骑奔袭，定能马踏连营，杀敌一个措手不及。”

靖王萧叶终于被说得动心。是的，曾经，自己的父王率领着中容的黑甲铁骑冲向敌阵，只杀得神鬼同泣，那一身金甲眏日的雄姿被后人竞相传颂。他那时还很年幼，平日里很少见到自己父亲，当看着大人们无比崇敬的神情谈论父王，从小就产生对父王神一般的崇拜。如今，虽然他已手握大权，可当他屈指可数的几次在王宫里看着床榻上一直沉睡着的父亲时，心里还是产生许多敬畏，想着那伟岸的身躯会突然坐了起来。现在，将是由他率领着黑甲铁骑冲锋陷阵了，那他将会重现父王的荣光！萧叶心中一阵激动，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好吧，即刻传令：今晚椎牛飨士，战马草料，养足精神。明日黎明，攻击敌方大营！”

思幽国大军中军大营，太子都督的指挥帐篷设在营中一处高地。翌松首次掌管军队大权，但他并不显得多么兴奋。让太子情绪不高的原因有好几个，首先是他的南方两卫所的锦衣卫几乎全军覆没。石岭关那场血光飞溅的厮杀犹在眼前浮现，多少个忠心耿耿的锦衣卫校尉倒在了血泊中，让他心痛不已。其次，他感到他与兄弟翌柏互相之间愈发显得疏远。他和翌柏是为同父异母兄弟，都非皇后所生。两人年龄仅相差两岁，从小玩耍在一起，感情很好。不过，两个小皇子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在父王面前极力表现，得到夸赞便是极大满足。这种荣誉感兄弟俩也并不隐瞒，得先的一方会毫不保留的炫耀。在那个孩童时期他俩就是骨肉相连的亲兄弟。随着年纪增长，二人的关系不再是纯真无邪，特别是当他作为哥哥册立为思幽太子之后，兄弟俩的情感开始有了隐藏和保留。按照礼制，太子的威仪也是要尊重和敬畏的。后来，翌柏也被拜为思幽大将军，兄弟二人各忙各事，兄弟情谊式的走动愈来愈少，取而代之的是公事公办的往来。而这次石岭关驰援，太子他明显感到弟弟翌柏在拖延时间，而今天圣旨更说明远在都城的父王也察觉到端倪，否则，大战即将来临，为什么还罢了二弟的兵权，让他一个从未带过如此多军队的人来挂帅？临阵换帅，此乃兵之大忌呀。不过，翌松深思许久，明白了父王的苦心：作为一国的储君，如果国之利器军队都无法控制的话，那地位如何稳固？此次御敌之战便是父王给了自己掌控军队锻炼的机会，一定要打好此役。而作为未来的国王，以后会有比今日还要猛烈的暴风骤雨，自己定当从容应对。所以，此次也是父王测试自己一场考验。

想通之后，太子翌松，精神抖擞。他召集众将，听取建言，制订战策，开始了各方部署。最后，他拍着兄弟的肩膀道：“二弟，谢谢你的支持，打仗还是你这个大将军有经验。刚才你所言甚好，主要是对付中容黑甲骑兵的手段，是此次取胜的关键。二弟，你即刻便去准备。希望我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让父王看到我们兄弟二人如何不会辜负我思幽国的期望。”

哥哥翌松又是鼓励又是煽情，弟弟翌柏唯唯点头。

清晨，一抹白光刚刚出现东方。“啪——”一束烟花冲上天空，在高空炸响，在鱼肚白的晨曦中格外显眼。那是招摇派的烟火。

军队对军队，修炼士对修炼士。这是招摇派行事原则，也是修仙各派各门不成文的约定。因此，非得必要，招摇山的修士们是不会专门击杀那些不能功夫的普通士兵。就像天界不干涉人间一样。也总有些特殊情况，也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可，尽快恢复常态。所以，那南荒燧薪派老修士的惊天一火，是大大地违背了约定习惯。

不去直接参战，暗中帮助还是可以的。果掌门在看到太子获得兵权后，便可放心离开。他一个大派掌门出现在交战一方大军之中太过明显，会被他人看作欺负别人，让人闲话。何况他五弟告之中容那边的修士已被重挫，一时半会儿元气恢复不了，那他还是离开，让这两国军队真刀真枪各凭本事对决吧。不过，他还是将大部分的修士留下，交由五长老仓圭带领，临行道：“五弟，你们护好太子、大将军两位皇子安危，其他可不必插手。也可布些警哨，提醒一下太子，这些不会功夫的军汉反应还是慢些。我走了，先去景炎城和老朋友思幽王翌胜呆一阵子，等你们打完仗再回招摇山。如有什么意外，你及时密螺传音与我。好吧，为兄先走一步。”说完竟自腾空而起，青色身影迅疾而去，脚下却并未御剑。

就这样，招摇派的暗哨起了作用，中容国的大队骑兵刚一出关便被发现，那招摇山特有的示警烟花便被放上了天。

“俞爱卿，敌人已经察觉，当如之奈何？”本要出其不意，意图已经暴露，中容靖王萧叶有些犹豫了。他骑在马上，清晨的冷气在他盔甲上凝结了许多细细的水珠。

“殿下，既已发现，便不必悄悄行进，马上冲锋，敌人还是准备不足。以黑甲铁骑为先锋，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