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七
五、东口镇
宽阔的昂水水面，思幽国芸渡水军的楼船在快速行驶，船后拖出一条长长的白色浪迹。
楼船顾名思义就是建有楼舱的船。思幽的楼船楼舱共有四层，每层都有舷垛，舷垛后面布置强弓硬弩，对周围形成巨大杀伤力。船舷两侧有巨大踏水轮，哗哗地转动，驱使战船快速向前。庞大的思幽战船能承载几百人，思幽国的两百精壮勇士和二十名招摇派修士俱在船上。楼船最顶层的前甲板上，大将军翌柏和六长老林晟干正在对坐饮茶。二人相谈甚欢。
一名青衣招摇弟子御剑快速而至，“六师叔，前方发现大批水妖。为鲅鱼精，装备统一，可能是支妖军。”
“鲅鱼精！东海的鲅鱼精来此作甚？一定不做好事。”林晟干嗅出了水面飘过的一丝妖腥味，突然他也闻出那妖味中带有血腥。“不好，鲅鱼精已经开始作恶！将军，战船加速！招摇弟子们准备，准备斩妖除魔！”
翌柏立刻下令：“战船全速前进！弓弩手准备！”
船前行数里，已经看见那鲅鱼精方阵。只见一个体形肥胖的鲛鱼精怪挥舞着一柄方头大环刀，劈向一位白胡子老头，要把老头一刀砍为两段！
翌柏大吼一声：“看我的！”只见他张弓搭箭，侧身眯眼，“嗖！”地一声，一支羽箭直射向那怪的咽喉。
那鲛鱼精首领轻松舞动大刀，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心道，要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老匹夫何时完蛋，一切由我，我可以一刀两断，两刀四段，把你削成片片肉，嘿嘿嘿——。正得意间，那支羽箭破空而来。鲛鱼精首领“呀！”地一声闪身去躲，已慢了一步，羽箭深深射入肩膀。“啊呀——”鲛鱼精疼得大叫，抬头望去，一艘高大战船破浪驶来，船上舷仓箭垛射出无数羽箭，把那鲅鱼精方阵水怪们射得哭爹喊娘，尸横遍水面。仅仅一刻功夫，鲅鱼精大军就烟消云散了。十几名招摇弟子御剑而来，他们挥掌发功，水面激起片片水花。鲛鱼精首领见大势已去，便化为原形，是条长满利齿的大鲨鱼，它潜入水底，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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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口镇是中容国东方最大的集镇。虽说叫做集镇，在东荒这儿规模应等同一个小郡府。东口镇依河而建。两岸山岭对峙，昂水流经此处，河面变窄，水流稍快，河底很深。东口的房屋建筑便沿着两岸层层叠叠建在山坡上。而且房屋几乎都是二或三层的木脚阁楼，每座临水的房屋还都有自己的小码头。看来东口镇的经济繁荣，居民充裕。一座气势巍峨的木制拱桥在镇中横跨昂水，方便连接两岸的交通。镇子西岸一块很小的平地建有院落，院墙很高，院门坚固。这院子便是中容国在东口镇的守备处，约有五十名军士驻扎这里守护着他们国家这个的重要商贸重镇。
一艘楼船缓缓驶入东口镇停满各式船舶的河道。它高大的船身，鹤立鸡群，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去了。这就是在昂水下游杀得水妖屁滚尿流那艘思幽国楼船。在楼船的后面，用藤绳栓带着一串大小船只。有一只木船，三只小船，甚至还有几只竹筏，这些都是桃村村民先前搬家用的水上工具。
桃村经昂水一难，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存活的村民仅剩十来人，而且多数受伤。若非恰逢思幽国战船相救，桃村人估计得全军覆没了。现在还好，桃村三老都在，只是榆老手臂中叉，已包扎敷药。不过伤口过深，伤及筋骨，一时半刻无法动弹，不知以后能否复原。最令人悲痛的是，桃村的女眷女弟子，幼儿童子，由于他们防护能力弱，此次全部罹难了。小汪现在是桃村年纪最小的了。
杨齐犁忍着悲痛向恩人们致谢。他扑通一下跪在思幽国皇子面前，“殿下的救命之恩吾等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虽说大恩不言谢，我等乃一介草民，微薄之力也难以报答贵国的大恩大德。但以后如有差遣吾等定会万死不辞。”
翌柏连忙扶起杨老，“老人家不必如此，快快请起。也是机缘巧合，正遇到妖怪害人，无论是谁都会拔刀相助，老人家不必客气。因得知近期妖怪猖獗，故我国派出军队前来护商，以保证此次东口镇的冬月集会上我国商户的安全。因走得仓卒，未及修书告知贵国官府，事急从权嘛。不过，还请老人家对我国军队一事守口如瓶，特别勿要告知此处的守备，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发生。集会一完我们便去。”
“殿下请放心，我马上吩咐我村的所有人，一定绝对保密。”
“贵村罹难的村民，我已安排叫军丁依照老人家的意思，在昂水支流扬水的一处地方安葬完毕了。”
“谢殿下！”老杨此刻真正感激涕零，如果恩人这就让他上刀山，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吧。
“我看在贵村竹筏上载有许多药材，我国想要全部购下，可否？”
“这个——”老杨情绪一下未转过来，略加迟疑。
“放心，我国会出价公道。”
“殿下，您误会，对我们桃村来讲卖谁都是卖。可我们中容国药材经营规程，要求我们每个药材村在每次集会买卖中要留出本国的药材份额，以供本邦之需。若要全部销与贵国需得当地官府首肯，这里就要东口镇守备同意。东口镇的桥守备与我是故交，我可以晓以详情让他抬抬手。不过殿下刚刚吩咐您的行踪要求保密，故此我在犹豫想办法。”老杨想着以后还需桥守备出兵帮他扫荡桃村周围的妖怪，思幽国的皇子虽然显贵，有权有势，但毕竟是外国人，此事结束他们就要回国，以后重建桃村的事情还得依仗自己国家的军队。不过看看桃村现在的这些残兵败将的样子，不知还能不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如此这般那就不必为难老人家了。”二殿下看到桃村竹筏上的药材着实不少，如果真要付金购买定需大量银子。自己可没带多少银子，联系本国商家采买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而且明天集镇的冬月集会就开始了，肯定还有其他船队的药材，又何必难为这老头呢。
此刻，六长老林晟干从外面进到翌柏的舱室，望了眼桃村老杨，对二皇子道：“殿下，情况有些蹊跷，弟子们暗中仔细巡查，发现整个东口镇装着药材船只就只有被我们救下的桃村，其他装药材的船一只也无，那些都是各地来采购的船，你们都城里的芜蘅记药行的船我也看到了。药材是不是已运到各自岸上仓库也未可知。不过打探到集会以河市为主，交易多在水面船上直接交货，集会明日就要开始了，这样就不合情理。情况有异，殿下要早做防范。最好咱们的楼船往下游挪动，尽量不要停在两侧房屋集中和水面船只密集的地方。而且这楼船很高，那座拱桥也过不去。”
“六师傅言之有理，楼船停在宽阔处，夜里可防被人偷袭。另外期间有什么异常情况当地驻军定会知晓。”二皇子转向杨齐犁：“要不烦请杨老师傅去守备处问问情况，我们也好有备无患？”心道，刚才还在讲与守备处的什么桥守备是故交，这事应该不会为难你吧。
“殿下放心，小老儿定当打探仔细，回来禀明。”老杨痛快应允。老杨本来就要找桥守备有事，想着以后如果桥守备派兵帮着灭妖，至少得需一筏药材作为军饷犒劳。另外还有许多事情得依仗东口镇的驻军，是要当面好好谈谈。于是老杨告辞即刻起身上岸去了。
然而，老杨这一走便没了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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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慢慢降临到这片山岭河谷。东口镇鳞次栉比的高脚屋轮廓在余晖中渐渐模糊，远处有几个码头的灯笼点亮起来，水面映着灯光倒影。偶尔拱桥和岸边的窄道有人影移动，明显比白天少了许多。思幽国的楼船泊在一个偏僻处。经征询桃村的柳、榆二老，二老坚决愿意自己的船只仍与思幽国的战船绑在一起。
翌柏顺着船舷巡查一圈，看着自己的士兵个个还都一身平民的装扮，刀剑弓弩藏匿不现，非常满意。他已吩咐将一楼船舱腾出两间，安置残余的桃村村民。桃村的船只只要和自己的楼船在一起，他就要对桃村的船只负责，对桃村的药材负责，当然更要对桃村的村民安全负责了。种种迹象表明，现在，桃村这几个竹筏上的药材可能是东口镇上全部的药材。如果确切，这些药材将成为众矢之的，人人觊觎。那这批珍贵的药材更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了。他已暗中安排五十名弓弩手，时刻盯着，任何图谋不轨者，都将被射成刺猬。
转至右舷，望见望见招摇派六长老林晟干刚从外面回来，正从跳板上船。为了不引人注目，林晟干吩咐弟子们不得御剑，尽可能像常人一样行事，故而他也是步行上船。
“六师傅，情况如何？”翌柏问。
“没能进去，那守备处院子被人布了结界。而那结界却与我招摇派修行相克，试了几番无果后，怕惊动了院内的人，就回来了。”
“哦，竟有此事！”二皇子大将军吃了一惊。事情复杂了，中容国的地方政府在自己府邸设了结界，那在自己的地盘要防备谁？防我们？我们才刚到呀。结界又是谁设的？东荒最大的仙派就是招摇派，布结者竟然能够克制招摇派，那会是谁？一直认为自己行事缜密的大将军心中不安起来，因为他不知道他将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二皇子和六长老都不是莽撞之人，两人私下商定：明天辰时集会开始，一切见机行事，一旦出现诸如大敌当前或强敌环伺等不利局面，立刻带上桃村村民和桃村药材撤退，绝不拖泥带水。思幽国的楼船机动性和防卫能力都极强，几乎无人能挡。一楼的舷仓用于存放桃村药材还是绰绰有余。
“明日集市开启时，东口守备理应出场，到时说不定也就能够见到桃村老杨了。”
“如此最好。不过今晚还是多加防备，不可麻痹。”
“六师傅放心，已经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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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丑时，万籁俱寂。一个黑影一闪，没入一片矮树丛。那黑影慢慢起身露出半头，透过树枝缝隙盯着水面上那艘黑黝黝的大船，一动不动。那船无一丝亮光一丝声响。良久，黑影站起身，一步、两步向河岸走来。突然，黑影加速，奔至岸边，身子一跃，腾空而起，飞向那船的尾部。
“叮铃铃——”串铃在响。那黑影脚刚沾船板，一张黑色大网从天而降。黑影身形卧倒，弹簧似得横着弹出去，“哗啦”一下大网罩了个空。“嗖”“嗖”“嗖”一阵弩箭从上方的楼舱射了下来。那黑影从背上拔出一把短柄刀，挥舞着将射来的弩箭削断、击落。随着不停地舞动，那柄刀开始发亮，显出赤色。看来这个偷潜者将功力运到了刀上。大船上点起了火把，大伙看清那黑影身穿黑色夜行衣， 黑布蒙面。林晟干持剑跳到黑衣人面前：“何方宵小，报上名号！”招摇弟子散开阵型，将那人围在中间。
“好个阴险之辈，敢设陷阱害我。”那人低低哑声道。
林晟干听出他在故意变声，为防别人听出他的真实声音，心道：你不偷着上船又怎会掉入陷阱，还真会倒打一耙。不过这家伙功夫确实不错，连环计没伤着他半分，看来不可大意。
招摇派摆出的是赢渭阵，剑锋剑尾相连，一道剑幕直逼过来。黑衣人被陷在剑幕当中，剑幕越围越小。那人虽身形转动加快，赤色刀光旋为一圈护住自己，但在那密集的剑幕前已逐渐显现颓势，快有些抵挡不住了。正当白色的剑幕把赤色的刀光包裹挤压已快几无空间，那人猛然大吼：“啊——！”喊声在山岭间回荡。随着吼声，黑衣人双手握刀，赤色刀锋喷出一团火龙般的烈焰。刀舞处，火龙窜出，“啊呀！”有招摇弟子被烈焰卷到，衣衫点燃，发肤灼伤。赢渭阵瞬间被破。黑衣人纵身一跃，脚踏着他那柄赤色刀背，向对岸飞去。
“射箭！”林晟干大叫。霎时楼舱上箭矢如雨，前面黑衣人身子一晃，像是中箭。但他未丝毫停滞，继续飞窜。
“追！”林晟干跳上宝剑，四名弟子也紧随他御剑飞行，直向那人追去。
黑衣人到了对岸依旧御刀飞行，向南飞过一片房屋，最后消失在一座大院里。林晟干追至近前停了飞行，持剑在手。这所大院他再熟悉不过，它就是东口镇驻军守备处，再往前去便是神秘人布下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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