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五
四、招摇山
招摇山位于东海之滨，有四座山峰，最前面是小招峰，左右分别为旭日和辉月二峰，最中间的就是主峰招摇峰了。招摇峰后是那千刃之高的悬崖峭壁，峭壁下便是那一望无垠的东海。
小招峰脚下建有招摇峰的山门，一条石板山道从山门处逶迤而上，直达小招峰顶，再从小招峰通往其它各峰。山门前面是一条河流，河水经绕招摇山流入东海。河对岸便是招摇镇，镇子不大，但客栈，酒肆，茶馆，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他们主要是为前往招摇山拜师修炼的人们服务。招摇派在河边建有码头，对应着招摇镇的码头。想要修炼的修炼者必须先通过招摇派设在招摇镇的修心馆的初检，方可渡河上山。招摇仙派的仙气名声蜚声海内外，每天各地各处慕名前来问道修炼的凡人络绎不绝，甚至远在中土的五岳大派也有修士前来学习招摇派的一技之长。修心馆馆主经常对掌门和各峰长老抱怨自己是招摇派中最忙最辛苦的。
这天，修心馆的杜馆主更忙了，因为思幽国的军队来了。虽然军队在镇外安营，他也要忙着操心饭食草料各种给养，谁让他们招摇派和思幽国互相好得亲密无间呢。据说过两天还要来位公主小姐，那更是难伺候。他心里抱怨自己的秃头掌门，就这么喜欢和王公贵族打交道，怎么这么俗呢！
来的是二殿下大将军翌柏的骑兵部队，他将队伍安置妥当便渡河上山送信去了。两天后，茜儿公主的队伍到了。
这一路上，茜儿的心情是由低到高越来越舒畅了。刚出京城首次出门离开父母，心里不免忐忑不安。更气人的是那君子国使者的提亲，她跟着母亲在屏风后也听了一耳朵，在皇后宫殿的里间又听了父亲母亲的对话，得知君子国王是个老色鬼，如此那样的不堪。虽然她还情窦未开，凭她那机灵的心智，知道那国王不是好人，应该是个坏蛋。君子国使者要让她和坏蛋在一起，那事情又一定是个坏事了。每当她一个人在公主府的房间里，就想这事，气得拿靠枕砸床头。现在出门了，一路上秋高气爽，漫山红叶，景色宜人。当她站在一片平滑如镜的潭水边，对面的山峦显出橘红，金黄，青黛斑驳的彩色，偶尔一阵凉爽的微风吹来，吹拂着女孩柔软的鬓发，平静的水面也泛起了层层涟漪，一行大雁从空中飞过，往南方飞去。“太美了！”漂亮的小女孩深深地被这自然美景吸引，所有的烦恼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她终于明白父王为什么这次让她出门了，原来小鸟只有在自由自在的时候是最开心的。回到车上女孩闭上眼睛，甜蜜地低声细语道；“父亲！”
公主的马车在一队手持长枪的士兵护卫下，在路旁众人的目光下，驶过招摇镇唯一的街道，径直驶入招摇派修心馆的两扇黑漆大门，大门随即关闭，把一干看热闹的人群关在外面。
杜馆主领着两个馆员厅堂阶前迎接思幽国公主，身后还站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穿绣花锦衣，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抓髻。她是杜馆主的女儿杜兰兰。
杜兰兰看见士兵把车凳放好，车帘一掀，一个绿衣小姑娘轻巧从车上下来。
“公主殿下安好。”杜馆主上前施礼。
“馆主伯伯不必多礼，我还是个小孩子，你满脸胡子一把年纪哪能给我行礼。我来看我兄长的，真没想到一路上给这么多人添麻烦。查校尉你们一路辛苦，你带着大家歇息，到了馆主这里就很安全。”茜儿说的是心里话，她虽贵为一国公主，内心却柔软善良。
杜馆主被小公主说成一把年纪似有不快，但见小公主机灵可爱，小小年纪竟会关心他人，一点没有自持尊贵身份的蛮横模样，看来不是自己先前想象很难伺候的公主大小姐，也就释怀了。“对对，我这里绝对安全，公主在修心馆不会掉一根头发的，各位军爷放心休息去吧。”
“馆主伯伯，我皇兄跟我说了，到了你这由你安排，下一步是不是……”茜儿还是孩子心性，还没进屋坐一下就想立刻见到自己的三哥，恨不得让这位老伯伯立刻带自己上山，可她话讲了一半停下了，因为她看到一个同龄人，这个人当然是杜兰兰了。这么多天她的周围几乎都是大人，进一步准确地讲，自她出生以来四周几乎全部都是成年人，她是小不点小孩，在思幽国的王宫里要见到另一个小不点小孩比见到一个千年老妖怪都难，如今见到同龄的杜兰兰，当然惊奇了。
?“咦，这位姐姐是谁？”
杜兰兰大方上前：“我叫杜兰兰，你叫什么？”
“兰儿不得无礼，向公主殿下施礼。嘿嘿，公主殿下这是小女兰儿。”老杜笑道。
“没事。你叫兰儿，我叫茜儿。杜伯伯是你父亲？我还以为是你爷爷呀。”
老杜又一阵尴尬，讪笑道：“老夫得此女较迟，四十岁了才有犬女，让公主见笑了。”这小丫头怎么老喜欢说我老呢，我老伴常说我骨骼清秀，眉宇俊朗还很年轻呀。难道小孩嘴里吐真言，我真的老了吗！不对，她喊我伯伯，喊兰儿姐姐，我又怎可成为兰兰的爷爷，这小丫头心眼真多。
“你叫我姐姐，你多大？”兰兰也是自来熟。
“我十一。”
“我十二。你是该叫我姐姐。哈哈哈！”
两个女孩立刻成了好朋友，挽着胳膊，牵着手。亲热的不愿分开。老杜看着直摇头，怎么又象一个没心眼的小丫头了。
公主翌茜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同龄朋友，既新鲜又兴奋。
?
老杜从没象这样用心。只见老头里外进出，吆五喝六，指挥着修心馆除去他的宝贝女儿外的所有人。劈材烧火，切菜扽肉，好一会儿，一顿丰盛的接风宴整了出来。这可是真正的山珍海味，东海的鲍鱼海参，周围大山的熊掌鹿筋，燕窝竹荪，库存珍藏的统统拿了出来。
老杜眯缝着眼，你这个没出过大门的小丫头，没见过没吃过的东西多着呢，是个公主怎样，不是也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他满意抿着小酒杯，耳朵里一字不落地在听小公主在那大呼小叫。“哇，这是什么？我尝尝，嗯，好吃！”杜兰兰充当着解说员：“这是棘皮海胆，在东海很深的地方才能捉到。”“哇，谁捉的？谁那么大本事？”“我爹呀。”“哦，”茜儿斜睨向这边，老杜一副漫不经心，等着小丫头对自己的赞誉之词。不料茜儿目光仅是一扫而过，又再叫：“哇，这又是什么！形状好怪哦，能不能吃呀？”“能吃，当然能吃。”杜兰兰一边当解说员，一边不停著地夹菜望自己嘴里塞。机会难得，今天若不是沾了公主妹妹的光，平日里哪有这么多好吃的菜肴。
老杜有些失算，小孩子都喜欢好吃的，这个算无遗策，果真喜欢。下一步应是对自己喜欢笃爱的东西赞美，再下一步对创造这美好东西的人的赞誉，最后应是崇拜。小公主却仅仅到了第二步，任凭他怎么诱导也没迈出第三步。
招摇镇码头修心馆的渡船，是专门用来摆渡那些被修心馆初审合格的拜山学艺者的，今天被用作茜儿公主的专船。“开船！”杜馆主站在船首一声洪亮令下，几名划桨手划起水来。河面宽阔，渡船稳稳向前。“稳住方向，继续行进。我先上岸看看。”老杜拽出一根翠绿色竹棍，望空一抛，那竹棍便稳稳地停在空中。老杜腾身一跃，跳上竹棍，双手一背，象踩踏板车似得，直向对岸飞去。
“哇，你父亲好厉害，会飞呀！”船舱里的茜儿看呆了，惊呼道。
“御剑飞行，那竹棍是他的剑，有什么奇怪的，招摇派几乎人人都会。”杜兰兰觉得公主妹妹有些大惊小怪。她在找水喝，今天吃得有点多，菜也有点咸。
“那你会御剑飞行吗？”
“会呀，不过只会用自己的剑，飞得也不太远。这条河还是能飞过去的。”
“我也想学御剑飞行，不知道行不行？”茜儿一脸向往。
“可以呀，御剑飞行不算难学，我算学的慢的，学了五年。你那么聪明肯定三四年就学会。”
“真的吗？看着好难学呀。”
“没事的，你肯定能学会。回头我求我父亲来教你，我的御剑就是他教的，他很有耐心的，从不骂人，不像那些旭日峰和辉月峰上的长老。”
招摇峰的山门没有门，是个四根石柱的大牌楼。山门前平地用大方石铺砌，一直砌到码头，光滑平整胜过王宫大院。几位男子在平地上游荡，他们发髻高绾，青衣坠地，腰上系着长长的飘带的。有的在仰着脸背着手小快步地转圈，嘴里在喃喃自语。有的低着头，会突然发出“嗨！”“嗨！”喊声吓人一跳。甚至有个摇着羽毛扇，摇头晃脑像个诗人在那吟诗作赋。杜兰兰告诉茜儿这些都是招摇派的弟子，在那练功呢。而且没有师傅监督，都是自愿的，非常自觉。
“这些都是外门弟子。刚入招摇派都是外门弟子。外门弟子想不想学，学什么学多少没人管，很自由的。外门弟子努力就能成为内门弟子。不过一旦入了内门弟子就要照着师傅规矩做了，做的不好就又可能发回又成外门弟子。”
“那兰儿姐姐你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
“我？嗯，我还是外门弟子。”
“那我三哥呢？”
“你三哥？”
“翌桐！到招摇山都快两年了。”
“你说是桐师兄呀，他可是掌门的得意门徒，当然是内门弟子了。我就是修心馆的事情太多，经常影响修炼，才一直没去考内门弟子的。”
“哦。”
“我说的是真的！”
“哦。”茜儿真的没有嘲讽朋友的意思，因为她实在是累的快走不动了，现在她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从山门开始的石阶弯弯曲曲像是没有尽头。老杜领着两个助手离着前面的女孩一段距离，看着小女孩们又走出了一段，就一挥手，带着两人噌噌噌地上台阶，然后再停下，等着女孩们继续往上走。不能走在公主前面，这是礼节！
茜儿公主身边没了士兵，更没有轿子，随身的丫鬟也被她留在修心馆，一切只有靠自己爬上这座山。爬山？从来没爬过，还要爬这么高的山，腿都酸酸的迈不动了。不行，看看人家杜兰兰，面不改色气不长出，这是因为修炼的缘故。茜儿更加决心想要修炼了，一咬牙一鼓劲，沿着石台阶向上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