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想逗弄一会儿长孙微云，倒是将自己弄得脸红心热，心惊肉跳的，长宁顿时没了耍弄的心思了。虽然知道以长孙微云的性情不会多说什么，可长宁还是先一步替自己找回颜面，说:“我看你头发上有片绿叶子，看来是我瞧错了。”
长孙微云没有拆穿，只温声道:“多谢公主。”
长宁哼了一声，拉着长孙微云回去了。
这第一日走马上任除了那点因财产升起的不快外，还算是不错。长孙微云一整日留在了北边的府邸中，将堆叠如山的文书也看得个七七八八了，只剩余最后一点尾巴。到了下值的时候，长宁许她带回去处理，可长孙微云还是拒绝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府的长史，而家中父祖都怀有别样的心思，长宁待她不错，她不能不义。长孙微云还暗暗想着，日后也不能将公主府的事务带回家中。
她现在是长宁公主府的人，而这也是个施展抱负的契机。至于那些为难的事情，她希望能在浮出水面时，便将它们彻底摆平。同安不是可塑的良才美玉，如果阿翁，阿耶愿意相信她，她也能替长孙家谋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长孙微云回府后，先去见了长孙盛，得了他的命令才退了出来，转头前往母亲的院中。
婢女们在侍弄着花草，而母亲坐在了烛火边看书，神情恬淡温和，很是一副敦厚的模样。
“阿娘。”长孙微云轻轻地喊了一声。
李容若抬眸，仔细地瞧着长孙微云，拉着她在一边坐下，轻声道:“你辛苦了。”
长孙微云认真说:“儿不辛苦。”这本来就是她想做的事情，她要抓住这个机会。可横亘在她和长宁公主之间的家族，却是让她万分为难。
“你赶紧回去休息吧，至于你阿耶——”李容若停顿了片刻，淡淡道，“不用跟他问安了，他今夜未必回来。”
长孙微云蹙了蹙眉，她很小就知道阿娘和阿耶之间没什么感情，甚至连相敬如宾都做不到。
“虽然宵禁了，可落下是的坊门，一坊之内还是可以任意走动的。”李容若又道。照长孙肃那德性，恨不得在平康坊里买一座大院呢，毕竟北里三曲都在坊中。只是这样的话语，她只在心中暗想，不会拿到长孙微云的跟前去说。
“长宁为难你了吗”李容若又问，她对两人关系好之内的传言嗤之以鼻，同安和长宁的关系闹得很僵，势必会连累到旁人。至于长宁性子好，李容若觉得要打个折扣。要知道，高阳长公主少女时嚣张跋扈，也能得个柔顺的美名。
长孙微云忙道:“阿娘怎么会这样想公主待儿很好。”
李容若凝视着长孙微云，见她不是刻意替人隐瞒，才稍稍地放下忧虑，轻叹一口气:“还不是怕你吃亏吗毕竟是天子女，咱们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去”她是宗室女，最是知道那帮人的德行。同样都是姓李，但早跟天子家疏远了。
长孙微云忽地想起来一事，又问:“阿娘年轻时也置业吗”
李容若哂笑一声，从容道:“何止是年轻时，如今更是需要。我来长孙家带着妆奁，虽说算是我的资财，可一家子在一起，主持中馈的，哪里能不填填补补那些郎君们在外倒是花得风光，全然不想内宅女人的苦辛观音，你要记着，银钱在什么时候都很是重要，没点儿银钱在身上，做什么都施展不开。至于抓住男人的心，那根本不重要。”
长孙微云听得眉头直蹙，她无法想象自己与某个郎君成亲后是如何模样的，光是想到这一点，她也没有什么小女儿家的娇羞，反倒是无尽的排斥。“儿日后不嫁人。”长孙微云道。
李容若惊异地望着长孙微云:“你阿翁给你说了什么”
长孙微云摇头:“此事与阿翁无关，是儿自己的主意。儿不明白，与人成亲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些个男人一个个三妻四妾，引为美谈，实在是——”“令人作呕”四个字到底没说出来，毕竟她阿耶也是那类人，身为女儿的，不好去议论。
李容若没指责长孙微云这异想天开甚至是惊世骇俗的念头，她只是说:“若是早生几十年，倒是自在些。”何止是她的女儿生得晚便连她出生也在太宗朝的后几年，只听老人们提起当初的事情，落下了一颗种子，可尚不及成长，就被残酷地摁了下去，“再有女帝临朝，兴许能改变一二。”
如果是个被臣子裹挟着推上帝位的女帝，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待到她生下了男嗣，众人都会将目光落在男嗣上。长孙微云心想着，发现眼前只剩下一条路满是荆棘和艰险的路能走。她真的能够说服家人吗心中的话转了又转，耳畔一道声音又响起来了。
“对了，你阿耶先前想把你许给郑国公家的孙子郑文通，你接下来要注意些，少与郑家的娘子往来。”
长孙微云听得心中一凉，郑国公——天子的舅舅，可那不是赵王那边的中流砥柱吗!阿耶怎么会这样想“阿翁不会同意的。”长孙微云道。
李容若眼皮子动了动，说:“是啊，你阿耶被痛斥了一顿，回来发了好一阵脾气。”停顿片刻，语重心长道，“你不能想你阿翁如何，日后要是给你塞个他们父子都很喜欢的郎君呢你要如何推拒一顶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够你吃的。”
长孙微云一慌，面色刷一下变白，因为身为府上的娘子，别看她有了跟许多郎君一较高下的机会，可她的前路还是掌握在父祖手中的，婚姻大事容不得她来做主。她是一只笼中鸟，一只系着线的纸鸢。
“你不要着急。”李容若抚了抚长孙微云的手背，不疾不徐道，“总归有阿娘在，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若你真成了宰执天下的名臣，阿娘的面上也很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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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公主府。
长宁抱着白猫儿窝在了榻上，腿边还簇拥着几只狸花。白日里本想约着长孙微云一起尽兴，可偏偏出了事故，如此幸福，竟然只有她一个人能享。
“公主就那般信任长孙长史”梨儿点了熏香，没忍住询问道。
“你都说她是长史了，那府上事无巨细，自然得教她知道。”长宁笑了笑，“她有风云之志，我给她一个机会又有何妨”
“可她是长孙家的。”梨儿又说。
“所以要看她能为自己做到哪一步了。”长宁一挑眉，慢条斯理说。怕梨儿又将老调重弹，她拿出了一件新的事情堵住了对方的嘴，“我先前与郑国公府上也没交集，怎么她家三娘子投了拜帖来打听清楚了吗”论起关系来是亲戚，可身为皇家女，最不缺的就是亲戚，她对郑家三娘子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正要跟您说这件事情。”梨儿忙回答说，帖子是在前两天送到府上的，在这之前，已经有数位贵女送了帖子了。不过公主一直没有回复，她们这些下人更不可能自作主张。“查清楚了，郑国公府上属意长孙家的娘子，想与他们结亲。”
长宁更奇怪了，她这舅爷可是毫不掩饰地站在赵王那边啊，至于长孙家，难不成还有摆动到赵王的可能吗两家道不同，结亲是为了什么她蹙着眉问道:“是梁国公府上哪位娘子”话音落下，见梨儿面上出现一抹奇异的神色，她将怀中的猫儿一松，从榻上起身，道，“总不能是大娘子吧”
“正是。”梨儿叉手道，正常情况下，也没有妹妹会越过姐姐去。
这拜帖还是定了长孙微云当长史后才送来了。
“真是荒谬至极!”长宁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垂着眉眼，将不痛快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若是长孙长史成亲了，那是不是得辞官了”梨儿又说。
“可笑!”长宁的声音冷冷的，她睨着梨儿，问，“你见过谁家郎君因婚事辞官的只有丁忧去职一说。”
“但长孙微云定不可能成亲!”
梨儿讶然道:“……您难道还要阻拦长史成亲吗”
长宁听到了“成亲”两个字便一股子郁气，她盯着梨儿半晌:“梨儿，我问你，你是不是想成亲了”
“当然不是。”梨儿连连摇头，“我要追随着您，到时候当上风光无限的鸾台内司!”
长宁一哂:“你看吧，你都有如此想法，你怎么知晓长孙微云与你不一样”
话虽然是如此说的，等到了次日长孙微云来府上，她旁敲侧击:“你与郑三娘相熟吗”
长孙微云一听到“郑”这个字，便有一股疲惫油然而生。她抬起手压了压眉心:“没有交集，公主怎么会这样问”
长宁:“她送了拜帖到府上来，想同你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