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夜疏远
第五十七夜疏远
许久没见,谢梧还是一如既往地俊朗,只是瘦了些,眼中冷漠了些。
谢梧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憔悴的唐镜堂,忽然咧嘴笑了出来,那笑恶劣、嘲弄,他把草莓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道:“我以为你复仇完该是快意舒心,没想到竟落到了这副田地,是不是别人会反击啊?知道我脾气多好了吧?”
那盒草莓又红又大,鲜亮地静默在那儿,似乎陆元死时的场景近在眼前,谢梧还真就知道怎么恶心她。
不过唐镜堂也是一脚踏进过奈何桥的人,这点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她忍着想发疯的冲动,拿起一个新鲜的草莓咬了下去。久违的清甜绕在唇齿间,只要不看颜色,草莓依旧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唐镜堂挑衅地看着谢梧,她笑起来,草莓还卡在唇齿间,像是啖肉饮血,学着他的话:“我以为你死路一条,如今也算更近一层,知道我脾气多好了吧?你最好祈祷你能站稳一点。”
她是傅城筹的弟妹,这层关系人尽皆知,若她真的执意让他无法立足于c市,傅城筹也不会强留。
唐镜堂不去看那些草莓,一个一个吃了起来,久违的味道在唇齿流淌,但总有些奇怪的味道,她道:“听说你收购了你前公司的子公司,那种感觉是不是特别美妙?让我想个恰当的词......过河拆桥?不对,一马双鞍?啧,好像也不对。狗咬狗还差不多,无良公司培养出来的见利驶舵之人反咬无良公司一口,嗯,这个恰当。”
谢梧倒不在意唐镜堂的恶语相向,毕竟他也没多宽容大度。他只是想来看看她而已,可是很奇怪,她都那样对他了,当他听到唐镜堂受伤的消息,第一反应竟然还是问她有没有事。
这个反应让谢梧万分唾弃自己,但他还是来了。看着唐镜堂这幅样子,他的嘲讽,幸灾乐祸,出口冷言恶语,仿佛这样他就不至于低她一头,可就是有那么一点担心,他怎么也扯不掉。
谢梧继续恶语相向,似乎这样就能扯掉他的担心和优柔寡断:“是啊,过几天准备去收购总公司了,不过我该谢谢你,要不是这事,我如今还错把细枝当树木。如今背靠傅氏这棵大树,确实不错。”
唐镜堂愤恨地咬着草莓,冷笑道:“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么......厉害,衡泰也没那么快倒闭。”
“多谢夸奖。”
“不客气,谢先生虽然是个烂人,但抛开缺点不谈,优点还是很多的,尤其是比外面店里那些头牌好太多了。”唐镜堂笑得诚心诚意,话却咄咄逼人。
“唐小姐满意就好,就是不知道比起旁人如何?”谢梧面不改色道。
“比起店里其余的,当然是不错。不过也就只能和他们比比了,毕竟物种不同,没办法比较嘛。”
只消十分钟,唐镜堂吃完了一盒草莓,她看着谢梧,道:“慢走不送。”
那隐秘的担心操控着他,谢梧忽然道:“必须报仇吗?”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为陆元报仇吗?
自太平间那晚,她一腔愤恨和理想只换来了他的冷漠,她就明白他们到底不是一路人,唐镜堂如今半分不想和他解释,与他解释,无疑对牛弹琴。
唐镜堂冷笑,继续往谢梧心中扎,“我有很好的家人朋友,我愿意为他们做些什么,谢先生大概一辈子都不能理解吧?”
谢梧自嘲一笑,他想劝她趋利避害,她却往他伤口上撒盐,他就是贱!谢梧没再说什么,终于离开。
谢梧一走,唐镜堂便俯身把所有的草莓吐了个干净,明明清甜的草莓不知为何带了一丝腥甜,混着胃酸,刺激地唐镜堂的喉咙仿佛被火灼烧过一样。
等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唐镜堂擦掉生理性的眼泪,躺回了床上。
出院后的一段时间,唐镜堂还是睡不安稳,索性就住在了公司,一脑袋扎进工作里。
什么时候从工作里脱离?大概是陈导看不下去了,扭送着唐镜堂把她押回家里休息。
陈导是陈朝朝的堂哥——陈申白,之前一直负责公司里的运营和人事。陈朝朝出事后,他心中也憋着一口气,一个金融学硕士又去进修了导演。
他很清楚这两个小姑娘的才华,也曾看见过她们心中的世界,他这种没什么理想的人被那个世界的景观震撼了,他心甘情愿帮他们建立起那个虚幻的世界。
可陈朝朝一死,那扇门关上了,以他自己的能力只能东拼西凑建造出一个东施效颦的世界。
唐镜堂会回来重建公司他是没想到的,那日她想从他手里买版权的时候,他是真的意外且惊讶。他看着眼前成熟了太多的女人,良久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人这一辈子总要做点什么吧?总是为了安稳,到死一回想,恐怕什么都记不住。我想做点我想做的事情,可能不那么靠谱,但我想做。”唐镜堂说的平淡,却无比坚定。
那一瞬间陈申白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喜欢天马行空的妹妹,她的身影和眼前的女人重合,再次打开了那扇门。他没有半丝犹豫就跟着她重新踏进了那个百业待兴的世界,如今......
陈申白在厨房煮面,感觉唐镜堂有种回光返照的感觉。
唐镜堂洗完澡出来,面正好出锅,唐镜堂道了声谢,闷头吃完。吃完饭人就困了,唐镜堂也没说什么,说了句要去睡觉就进了房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申白在,让唐镜堂感觉陈朝朝还在,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唐镜堂昏昏沉沉地走出卧室,给自己灌了一杯凉水。
仰头灌下时,她听见厨房里有动静。还没等她拿到棒球棍防身,陈申白拎着拖把从厨房走出来,见到她也有些意外:“醒了?”
唐镜堂点点头,尴尬地把棒球棍背在身后,这才环顾四周,发现家里干净整洁,一根头发都见不到。唐镜堂赶忙道:“谢谢你啊,我请你吃去吃个饭吧。”
“说晚了,我用你冰箱里的东西做了几个菜,正好当晚饭吃了,你先去盛饭,我把拖把洗了。”陈申白轻车熟路地好像是自己家一样,说罢便转身去卫生间了。
饭菜很家常,全是她冰箱里剩的食物做的。那道辣椒炒肉筋尤其下饭,唐镜堂自己一个人吃了三碗饭。
陈申白给她加了很多次青菜,不停地道:“吃菜啊,吃菜,怎么不吃青菜呢?”
唐镜堂夹起一筷子油菜,丧眉搭眼道:“最讨厌这种菜了,嚼不烂,咽不下去,一半在嘴里,一半再嗓子眼里,每次恶心地想吐。”
陈申白乐不可支,笑够了才道:“朝朝也不喜欢吃,你们这帮丫头片子真是......”
“不一样,朝朝是咬不动这种脆的菜,我是单纯不喜欢吃。”
讲到陈朝朝,两人立刻来了话题,陈申白道:“她可挑食了,肥肉不吃,筋不吃,胡萝卜不吃,青椒不吃。我记得我婶给她做饭的时候可精细了。”
唐镜堂笑道:“都是惯的,我也知道她挑食,但我不管,给她做烧椒酱,做粉蒸五花肉、东坡肉,什么不吃我就给她做什么。最后还不是都吃了,还说好吃。”
“那你厨艺厉害啊。”陈申白由衷道。
“咱俩不分上下。”唐镜堂骄傲又谦虚地评价。
除了工作和陈朝朝,两人再也没有其他话题,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还是唐镜堂打破了沉寂,她用力嚼着油菜道:“初中的时候陈朝朝可讨厌我了,她有没有和你说?”
“没。”陈申白有些好奇,停箸倾听。
“她性子内向,我正好相反,我一眼就觉得这个姑娘投我脾气,天天黏着她。谁知道她不是腼腆,是真讨厌我。可我不知道,还是黏着她。”回忆起往事,唐镜堂脸上鲜活了不少。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