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夜伤痛
第八夜伤痛
一通兵荒马乱,最后确诊谢梧的股二头肌局部肌腱断裂,谢梧被打了石膏,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杜老板这次是真的慌了,他眼中那隐藏得极深的憎恶被恐惧取代,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谢先生,我回去肯定好好教训那畜生,您消消气,这事也不用麻烦蒋爷了。”
果然是蒋瑞年出手的,肯定是唐镜堂的手笔,谢梧心下只觉得更加烦躁,昨夜她掏心掏肺和他说自己的事情,转头就在床上叫着其他人的名字,现在又给他撑腰,唐镜堂到底把他当什么?
谢梧心里乱,面上也装得难受,三两句打发走了杜老板。
杜老板一步三回头,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当然,不放心谢梧的嘴,不是不放心谢梧的伤。
等杜老板走了,平日里和杜成焘走得很近的几个同事又赶忙上来邀功,说是他们送谢梧来的,顺带绘声绘色地汇报杜成焘已经没脸待在公司了。
谢梧不在乎墙头草往哪边倒,但他不会招惹这些在贫瘠的墙上都能扎根的草,这种草要是赖在自己身上,想拔除可是太疼了。
谢梧不胜其烦,还是笑着一一道谢,依旧用身体不适把他们打发走了。
一晚没睡,谢梧很快坚持不住了,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再睁眼时,太阳已经西斜,阳光依旧是赤金色,只是多了一抹血色,像是烧尽了生命一样,悲壮热烈。
“醒了?”身边突然传来温和的声音,谢梧本该不悦,却莫名其妙欣喜,他循声转头,只见唐镜堂把床背调高,倒了些热水掺在早晾好的凉水里,递给了谢梧。
心中的欣喜和理智在撕扯打架,又是这样没有分寸的距离感,施人恩惠,再欺人无意,谢梧蹙眉道:“你怎么在这,不用上班吗?”
唐镜堂打趣道:“某帅哥的照片在护士群里疯传,休假的我这不来解救落单帅哥嘛,省得被恶龙叼走了。”
是了,唐镜堂昨天就说她这两天休息,难怪现在连白大褂都没穿。
心中战况正烈,谢梧心中的烦躁随着那杯温度正好的水流向四肢百骸,他紧紧地握着杯子,道:“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唐镜堂自顾自道:“你睡了一上午,我点了鸽子汤,对了,要不要上厕所,一会儿......”
谢梧直接打断了唐镜堂的话,语气冷厉了几分,重复道:“我自己可以。”
病房安静了一瞬,唐镜堂以为是杜老板的事情惹他不高兴,道:“抱歉,我不知道杜老板会这样,我只想让他去道个......”
话未说完,谢梧再次打断她的话,心中烦躁的涓流已经汇成江海,冲击他理智的堤坝,让理智在决堤的边缘摇摇欲坠。他冷厉地盯着唐镜堂,道:“唐镜堂,你不觉得我们彼此都越界了吗?”
绝情的话回荡在空旷的高级病房里,唐镜堂直视着谢梧愣了一瞬,嘴角很快浮出一抹自嘲的浅笑,旋即起身换上第一次见面的那副疏离浅笑道:“抱歉,有事护工会来,我先走了。”
唐镜堂离开后,谢梧却没觉得轻松,反而更加烦躁,他深呼吸了几次才平息内心汹涌的烦躁,无果后撑着站起身来,蹦到高级病房内单独的卫生间里。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事情,受伤的谢梧做了近二十分钟,直到满头大汗,他才挪回了床上。
脸上到底是汗还是泪,谢梧分不清。他心底无限希望唐镜堂和之前的女孩子一样死皮赖脸地黏上来,只要再贴一次,他估计就会立刻原谅她。
可她没有。
明明他早习惯了这种无助,为什么现在这么委屈呢?是因为昨晚有人对他掏心掏肺?还是因为今早有人给他撑腰?
他什么时候娇气成这样了?
当年母亲在他的省三好的颁奖典礼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撒泼打滚哭诉他们家交不起学费;当年班主任擅作主张地把他的故事写成校报,让他去市里参加贫困生助学金的评选;当年父亲把他扔到地下赌场给恋同癖的老板当赌注的时候......他就不奢求有人能帮他一把了。
无心无肝的是他,不会受伤的是他,现在的不是他。
谢梧擦掉了脸上的水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其实唐镜堂并没有走,她无声地靠在走廊里,听着门内传来微弱的声音,脸上带着丝若有似无的悲哀。
不过她不是为了谢梧,而是为了上杆子往上贴的自己。等截住她给谢梧点的鸽子汤,唐镜堂毫不犹豫地拎着走了。
刚到医院内部的地下停车场,唐镜堂就被几个黑衣保镖请上了车牌号清一色是0的豪车里。
豪车里坐着一个三十多的男人,他的衬衣剪裁得体,完美地熨帖在他精壮的肌肉上,袖箍更是彰显了男人对身材严苛的管理,克制又自律。俊美的脸则透露着经过岁月雕琢过的成熟,多一分沧桑,少一分稚气。
每每看这张脸,唐镜堂都要感叹一句“斯文败类”。不是真败类,却是假斯文,要不然也不可能在c市从一修车店打工仔混成叱咤风云的傅三爷。
可唐镜堂刚刚被谢梧甩了冷脸,现在气得不行,一点也不怕傅城筹。她把鸽子汤放在豪车的桌板上,更不在乎鸽子汤弄脏了豪车,面色极其平静道:“三爷看病?”
傅城筹倒是一如既往地好脾气,从座椅旁边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杯热茶递给唐镜堂,轻轻嗯了一声,道:“杜老板的儿子被打得背上没一块好皮,我来开点药。”
这哪是来开药的,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来有人先一步卖惨了,杜老板也是真下得了血本,舍一个孩子,多活几天。
想着杜成焘那恶心无能的嘴脸,唐镜堂更气了,直视着傅三爷,道:“他说我涂口红不正经,我这不送他一只口红吗?”
闻言,傅三爷眸色暗了暗,他解开袖口,露出精壮的小臂。
唐镜堂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招呼在自己脸上了,毕竟她是见过这人打架的。刀口舔血的蒋瑞年和他比,简直和菩萨一样友善。
当然,傅三爷没有打人,这不是唐镜堂第一次混在道上教训人了,傅三爷其实也无法,只道:“他与傅氏有些合作,暂时不能闹得太僵,而且我说过离老二远点,你都当耳旁风?”
唐镜堂以为傅成筹不想让蒋瑞年这么招摇,没想到还有公司这层,真是她想得简单了,便道:“明白了,以后这种事不麻烦二哥了,省得从二哥查起牵连到您,”想了想她接着道,“我自己上,弄不死他。”
前半句已经够冒犯了,后半句还不知悔改,傅三爷的眉头微蹙,沉声冷呵:“唐镜堂!你看看你现在一副什么样子?有半点医生的样子吗?简直就是街头的混混!”
挡板后的司机打了个寒战,恨不得此刻在车底。
唐镜堂知道傅三爷从一开始就看不惯她,觉得她和他们不是一条路,陆元死后他更看不惯她了,恨不得和她扯干净。
可要不是他帮忙,她这个拿不起手术刀的坐诊医生确实很难从c市活下去。因着陆元,他对她还是很仁至义尽的。
可如今这又算什么?她生活上全都是“混混”的痕迹,她陷进复仇的泥潭里,一心揪出杀害陆元的真凶,以往的真混混摇身一变成了精英,不染纤尘反过来指责她?
他以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
气得唐镜堂拎着鸽子汤就要走,可挡板后的司机早就按傅城筹的吩咐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