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母妃

面对秦牧的震惊,林霄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给秦牧复述了一遍，“我的师妹,尹一一，我们都叫她阿莲。”

秦牧表情一言难尽,他的母妃名叫尹阿莲，是榷州人士，而药王谷正处于榷州的山野间，说这是巧合,未免太牵强了些。

刚才林霄义愤填膺，说她的师妹处处受限制，这天下最能禁锢人的地方，莫过于皇宫了吧,而且母妃确实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与林霄说的完全吻合。

秦牧两眼一黑,他的母妃那般温柔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令人讨厌的师兄，秦牧嘴唇都在颤抖，但还是心怀侥幸,问道：“你师妹，为什么会行动受限？”

闻言，林霄脸色一变,当即冷哼一声，语气十分恶劣,“当年景熙王爷病重,派人前来药王谷求医，那时我还不是谷主,我们师父，也就是上一任的谷主应了王爷的请求，派阿莲跟随宫里前来的使者先行一步，看看王爷的情况究竟如何。”

林霄狠狠啐了一口，“我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个狗屁王爷生病，那阿莲就不会进宫，更不会被那个色欲熏心的狗皇帝看上！皇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后面的事情不用林霄说秦牧也知道了，皇帝一向表现的对秦洋这个弟弟极为爱重，必然会亲自向药王谷来人问清情况，他的母妃就这样被皇帝看上，民不与官斗，即便是再不想，被皇帝看上的女子又怎么可能逃脱？

怪不得母妃在宫中一直郁郁寡欢，甚至到死都想离开这个地方，母妃她本来就不属于这这个光怪陆离的皇城。

秦牧心中轻叹，想来，母妃临死前最想回到的地方一定是药王谷，这里才是她的家，他作为儿子，能够来药王谷，也算是带着母亲魂归故里了。

听到这里，白云飞还能有什么不明白了，她没想到秦牧的母亲居然是药王谷谷主的师妹，世事就是如此巧合，她的父母与秦牧的母亲竟是旧相识。

秦牧的胳膊搭在桌边，白云飞伸手，轻轻握住他的小臂，即便是隔着衣服，白云飞也能感受到秦牧修长有力的肌肉线条。

林霄说完之后，秦牧便陷入了沉默，于是，林霄的视线一直落在秦牧身上，眼神怀疑，秦牧的反应着实奇怪，他不像是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的人啊。

察觉到林霄已经起疑，白云飞的手暗暗收紧，将秦牧的主意力吸引过来，“秦牧，景熙王爷是是谁？”

即使秦牧是他师妹的孩子，但林霄未必会爱屋及乌，反而有可能因为憎恨秦氏皇族，将其师妹之死迁怒到秦牧身上，眼下透露身份不是明智的选择，于是白云飞赶紧扯开了这个话题。

秦牧知道白云飞的良苦用心，白云飞虽然是在扯开话题，但是也阴差阳错问到了点子上。

秦牧长吐一口浊气，说：“景熙王爷，正是秦景舟的父亲秦洋。”

林霄并不在乎这个景熙王爷是谁，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但是白云飞瞳孔骤缩，过于震惊，反而不知道再问些什么了。

景熙王秦洋与当今的皇帝秦琅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自小关系就亲近，可是秦牧明白，这不过是被亲情美化后的利益关系罢了。

皇帝秦琅继位之前，不过是在众皇子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秦洋不是。

秦洋的母妃是琅琊王氏本家的嫡女，琅琊王氏根基颇深，百年来屹立不倒，在朝中的关系更是盘根错节，秦洋的母族势力异常强大，这对他夺得帝位是绝佳的助力。

奈何秦洋的性格却极为闲散，他虽生在皇室，却更像个江湖中人，行事无拘无束全凭心意，早些年一直在外游历，甚至还曾当着先帝的面扬言道，他不想当皇帝，也绝不会当皇帝。

即便不是金口玉言，但秦洋说的话早就传遍了天下，他如果真的继承了皇位，那便成了天下的笑话，皇室的尊严何在？

所以，秦洋就这样自己断了皇权路。

此后，其他皇子们便不再把秦洋当做敌人，反而与秦洋谈起了亲情，毕竟秦洋站在谁一边，琅琊王氏就站在了谁一边，其诱惑可想而知。

当今的皇帝秦琅，成功了。

在众多皇子中，秦洋偏偏与秦琅的关系最好，可以说比寻常百姓家的兄弟关系都要好，等到后来先帝驾崩，秦琅也如愿继位。

在秦牧看来，秦琅治国的本事一般，但是他却是把皇权集中到了顶峰的皇帝，秦琅当上皇帝之后，除了秦洋被封了景熙王，留在了京城，其他的皇子全被派到了各地，朝中的人手也经历了一次大洗牌，他将权力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秦牧太了解皇帝是个怎样的人，他生性多疑，根本不可能真心实意信任一个人，正因如此，秦牧对他这个皇叔更加好奇。

直到见到景熙皇叔之后，秦牧才终于有了答案。

秦洋皇叔在某个方面来说，和秦景舟很像，他很聪明，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秦洋显赫的背景太过出名，盛名渐成累赘，他本身的魅力反倒被掩盖。

直到现在，即使秦景舟的野心逐渐显露，秦牧都很欣赏和尊敬秦洋皇叔，但前提是秦洋皇叔本身不能与青州药尸的事情有关系。

秦牧淡淡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十八年前青州药尸一事与秦景舟无关，但是未必和秦洋没有关系。”

秦牧怀疑，十八年前，正是秦洋找到了玄阴宗，并且和他们做了交易，当年的药尸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白云飞沉默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么说？"

秦牧扫了一眼林霄，林霄一直在暗暗注视着他，显然已经对他的身份起疑，林霄是当年的亲历者，也是他母妃的师兄，于情于理，秦牧不想瞒他，也瞒不住，因为他们现在要说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绕不开林霄。

于是，秦牧直接点破了自己的身份，他直勾勾盯着林霄，说：“林谷主，我可以告诉你，你口中的阿莲师妹，正是我的母妃。”

林霄先是一愣，而后暴躁起身，却因为太过激动牵动了心绪，开始猛烈咳嗽，也跌回了座位，即便如此，林霄依旧颤巍巍伸出手指，指着秦牧不知道是想骂他还是要说什么。

白云飞暗含担忧看了秦牧一眼，秦牧神色不变，只是擡手给林霄倒茶。

秦牧把茶水放在林霄手边，望着脸憋得通红的林霄，语气平淡又真诚，“林谷主，你是我母妃的故人，所以我信你。三年前，我被奸人陷害谋反，甚至身中露凝香，命不久矣。原本我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皇族内斗，但是后来经历的许多事让我意识到，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说着，秦牧顿了顿，转而望向白云飞，语气轻了两分，“如果听雪山庄没有覆灭的话，这位就是听雪山庄的少庄主，白云飞。”

秦牧叫过她很多次，但是这一次的意义完全不同，遗憾、郑重、珍重，以及希望，白云飞一瞬间险些落下泪来，她是听雪山庄的少庄主，只要她还在，听雪山庄就不算覆灭。

林霄似是有所触动，咳嗽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但依旧没有碰秦牧递来的茶。

秦牧浑不在意，继续道：“谷主，青州药尸背后的真相，远比你想的要复杂，你应当是通过我体内被露凝香蚕食的经脉得知我与药尸一事相关，所以才告诉我们这么多，你们那一代已经被此事拖累良多，到了我们这一代，它该有个结果了。”

林霄的咳嗽声止住了，他垂眸沉默不语，这个角度，白云飞只能看见林霄霜染的鬓角。

“谷主，你应该还不知道，药尸已经重新现世，就在青州。”

秦牧慢慢给自己的茶盏中倒满茶，浓绿的茶叶悬浮在清澈的水上，微微打旋。秦牧擡眸扫了一眼林霄，林霄依旧垂头沉默不语，刚才给他倒的茶水已经快凉了。

秦牧收回视线，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一碰林霄的茶盏，白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道声音极其细微，却像是把林霄惊醒了一样，他转头望向桌上的茶盏，终于伸出t手，端起了这盏茶。

秦牧笑了笑，低头望向自己手里的茶盏，茶水滚烫，他轻轻一吹，浅浅碰了碰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