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公爵们
“主人,经济战还要继续进行吗?”
“继续,而且加快速度,起码要在战争真的发生之前完成对国内大商会的整合,解除一切暴力手段的限制,计划体和机械死灵的保密仍然是最高优先级,杀掉所有目击者。”
“既然有国王的承诺,为什么还要继续?主人。”
“我当然可以直接要求我想要的一切,但也只是让他们心里的怨恨越积越深。我不需要更多的敌人,既然我有更好的办法控制这个国家,获得战略资源,为什么不用呢?”
“让它崩溃,让它沉沦,然后再一把拉住,告诉它,离开我只有死路一条,那我的予取予求将不再是无限的剥削,而是他们理所当然的回报。”
班恩公爵府的豪华程度比之苏公爵的不遑多让,但此刻的公爵府内,一片肃杀,大管家看着又一名仆人盖着白布被从公爵的卧室运了出来,门外的女仆管家们立侍左右,畏畏缩缩的低头不敢看上哪怕一眼。
遭遇刺杀后的第三天,这已经是第四个了,仅仅因一点点错,甚至根本没有犯错,就丢掉了性命的仆人。班恩公爵没有从房间踏出半步,拒绝了所有前来拜访的客人。
耶罗从拐角处走出,刚好碰上那群抬着担架的仆人,白布下露出的手布满淤青,了无生息的垂在一边晃荡着。耶罗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走向了公爵主卧的大门。
“耶罗殿下。”
“开门。”
大管家谦卑的推开大门,耶罗径直走了进去,如今这座公爵府唯一有胆量主动进入公爵主卧的,也只有班恩公爵的亲儿子耶罗了。
房间里一片狼藉,班恩公爵裹着一件大浴袍坐在壁炉前的豪华沙发上,旁边的小酒柜上放着还没喝完的红酒。他肥胖的身躯随着艰难的呼吸起伏着,就像一个破皮的风箱在努力的做着无用功,班恩公爵听见了门口的动静,转头看了过去。
“耶罗,你来了。”
“父亲,请你保重身体,这个国家需要你,我也是。”
耶罗走了过去,收起了多余的红酒瓶,一点一点的打理着凌乱的房间,柔和的作风跟平常待人的傲慢模样截然相反。
“我们有危险,耶罗,可我现在却是这副样子,我的心脏,我的脑子,凡是有血流过的地方全都像泥浆在流,比死还难受……我看走眼了,耶罗,斯芬克斯想把我们都弄死,那个下贱的荒民!”
班恩公爵一拳锤到沙发扶手上,自从中毒之后,他就变得越发暴躁易怒,可也只有发怒的时候,他的身体才能感觉到一丝丝畅快,一旦平静下来,体内堵塞的感觉就会像附骨之疽,不断折磨他的精神,蚕食他的意志。
耶罗对父亲的状况很是无奈,他也和其他人一样中毒,引起血管堵塞等血液病,但致命的急症早就在医师的治疗下消除,唯一难以治愈的,是班恩公爵过分肥胖导致的基本盘。
原本就因肥胖而导致血管增厚,血流不畅,这次中毒加剧了他本就有的身体问题,已经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按照医师们留下的方案更不可能——要班恩公爵戒掉红酒和油腻食物,静养一年?天方夜谭。
“父亲,已经没有继续跟斯芬克斯合作的必要了,遇刺过去三天,国王也没有一点消息,谁都不知道当晚国王遭遇了什么,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民意的倾向,多数贵族的支持,主心骨的空缺。”班恩公爵喃喃自语着,似乎快睡着了一样。
“耶罗,还不是时候,把眼光放大些……要动手就必须得到一个完整的拉涅亚,快速、干净利落,但是现在不行,呼……”
“因为那些北佬吗?”耶罗站在公爵身边。
“不仅仅是那些北佬,还有斯芬克斯背后的埃蒙朵拉,那些古铜色皮肤的贱种早就看上了富饶的拉涅亚。东边信教信到脑子不正常的亚尔亚斯人,也一直在等待西进的机会,在他们看来,我们拉涅亚人就是离经叛道的叛徒。我们四面环敌,这次刺杀就是个可怕的开端,他们全都会动起来。”
“那我们要怎么做?父亲。”
耶罗已经意识到平静下的危机,头脑里却没有丝毫对策,他的父亲第一次跟他这么直白的分享看法,语气中透漏的无奈与艰难不加掩饰,很快,拉涅亚要面对的就不是他们一个各怀鬼胎的野心派系能处理的状况。
班恩公爵看着渐渐燃尽的柴薪,火焰微薄,独木难支。
“拉涅亚需要团结起来。”
“拉涅亚需要团结起来,继续为权利内斗,我们很快就会覆灭。”
苏鸣公爵看着手里的密信,靠在沙发靠背上,无端的疲乏涌上心头。
浮提亚斯坐在他的对面,苏源作为军部的新星,又是苏公爵的儿子,自然也在旁听。关于国王的安排,浮提亚斯已经全部跟苏公爵坦白,包括他的儿子苏生遭遇的一切。
只是,浮提亚斯感觉苏鸣对苏生的巨大变故根本漠不关心,甚至在意识到他掌握着一支死灵军队时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
这真的是对待自己亲儿子的态度吗……浮提亚斯已经跟苏鸣认识了大半辈子,他坚持正义与忠诚,是个令人佩服的王室卫道者,无论是品行还是名望都是当之无愧的贵族,可唯独对苏生,他总来只有厌恶。
苏生的转变让浮提亚斯对现实产生了一种恶劣的不信任感,即便已经过去几天了,他也无法彻底扭转自己那些不理智的仁慈愿望,盼望着苏生仍然是那个苏生。
“嘉奖令很快就会下达,苏生会被任命为王室事务官,赐为男爵,表面上的工作是从旁辅助公主殿下的事务官之一,授勋仪式会由公主殿下进行,时间定在后天早上。”
“你真的相信他的话?连陛下也是?”
“我不想相信,也试过反抗,结果就是我在苏生面前,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当时他离我就跟现在你坐在我面前一样近,可我连往前走一步的能力都没有。”
浮提亚斯不愿再多说些什么,他已经将国王的意愿转达给了他最信任的公爵,接下来还有其他更麻烦也更紧急的事要先一步解决,比如寻找能够制衡苏生的人物。
不信任感和现实剥离感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中,左右着浮提亚斯的判断。
他站起身看着一直思考的苏公爵,少有的露出悲哀的眼神。
“希望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恨他。从他出生开始,你就没有对他展露过一丝温情,现在他不声不响的就死了,连身体都被夺走,你总该原谅他了……老伙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