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自己撞到刀口上
开春就要大考,过了这个年,林丰元就要准备进京考试。
如今他虽然坐在县衙里,看似在审阅公文,实则那公文之中,铺着别的书籍。
突然被点了名,林丰元有些慌乱。
“啊?”他看向陆闻歌,眼神迷茫:“明府问学生什么?”
他已经是陆闻歌的女婿了,但在人前,两人却仍旧是按着礼数称呼。
“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些什么?”陆闻歌气道:“我瞧着你读书都把头给读昏了!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如此糊涂!”
“外面,不过是一些灾民来讨说法。”林丰元说:“照学生的意思,只需要暂时安抚他们的情绪,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回去了,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自己懂得这个道理。”
“我以为林郎君说的在理。”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林郎君高见。”
“林郎君所言,也是我心中所想。”
“也是我心中所想啊…”
大家都在恭维林丰元,唯独县丞将头扭开,冷声嘲笑:“说得轻巧,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快饿死了,都想让官府免收赋税,都想领到救灾粮,最好朝廷再给他们每人发一笔炭火钱过冬,将来年的田赋也免了,你能满足么?”
林丰元哑口无言。
他随口说说罢了,根本没细想。
陆闻歌说:“县丞啊,你可别说林丰元,你有计策你说!你就知道挖苦他人!”
“我有计策。”县丞说:“很简单,请县令您老老实实写两份请罪奏疏,一份送去州府衙门,呈给杨刺史,另一份送往朝廷。”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陆闻歌吼道:“不如本官脱了这官服,到外面去,给那些贱民下跪,负荆请罪去吧。”
“如此甚好。”县丞冷笑一声,愤而离席。
到了现在还在想着升官,百姓都快饿死了。
陆闻歌也站起来,走来走去,焦躁万分。
百姓在外面击鼓鸣冤,他听着那鼓声,觉得每一次击鼓,都是往他的天灵盖上打。
“丰元丰元,”他拉起林丰元,说:“你出去,把击鼓的人抓起来,把闹事喧哗的人也抓起来,我就不信了,这些刁民不怕坐牢!不怕皮肉之苦?”
林丰元并不想接这个任务。
他劝道:“还是请两个村的里正进来,您亲自面见他们,好好商谈,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去不去?”陆闻歌瞪着他。
林丰元点了点头:“学生领命。”
他带着捕头王六走出县衙大门。
看到有人出来了,村民们都闹了起来,一窝蜂地往前面挤。
林丰元厌恶地皱起眉头,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躲在王六身后,大声说:“大家莫要着急,县令已经知晓你们的灾情,正在跟上官汇报,如今朝廷的文书还没下来,你们到县衙门前来闹事,也于事无补啊,乡亲们还是先回去吧,回去静静地等着,朝廷定然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他的声音不大,很快就被咒骂声给淹没了。
林丰元躲在王六身后,大声吼道:“话已经说完了,你们若是不听,那衙门就只能按照律法来办事,王捕头,动手吧!”
击鼓鸣冤的是孤山村的里正,他第一个遭了秧,被几个衙役抓了起来,摁在那鼓面上。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吓了个半死,脸如菜色,颤抖道:“击鼓鸣冤有何错啊,为什么抓人,凭什么抓人?你们不能抓我!”
里正被抓,如同一滴水飞溅到热油里,所有的人都出离愤怒。
“放了里正,放了我们里正!”
“官差凭什么抓人?”
大家都拼了命,与那几名个官差打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死了,一个男人被衙役的长刀刺穿了心口。
鲜血飞溅到那鸣冤的大鼓上,林丰元就站在那大鼓旁边,他穿一袭银白色绣云纹的衣袍,血溅到他的长袍,如同雪地里盛开的梅花。
林丰元盯着衣袍上的污渍,大声斥责:“谁让你们杀人了?谁动的手?”
王六也慌了,吼道:“狗崽子,谁让你们杀人了!”
衙役也慌了:“我们不是故意的,失手了…”
“是他!”另一名衙役把刀拔出来,大声说:“是这人自己撞到刀口上的!”
陈素站在清风二楼,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悲凉。
一条人命啊,就这样没了。
突然,她听到了哭嚎声。
赶紧从楼梯奔下,看到坐在大堂里的一个妇女,放下了手中的婴儿,疯了似的往外闯:“伍郎啊…伍郎啊…”
死的人,正是这女人的夫君。
小西拉着她,喊道:“娘子,你干什么啊?!官差拿着刀呢,刀剑不长眼啊。”
“我要去,那是我的夫君!”妇女推开了小西,刚刚连路都走不稳的人,突然多了一股牛劲,小西没能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