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来自故乡的召唤
直到搭上去往老家的飞机时,我才总算从乱糟糟的思绪里想起了一些东西。我父亲有一个哥哥和两个亲妹妹,也就是四兄弟姐妹,尽管对我来说他们大多数都并不算亲,我两个姑妈早早的嫁到了外地,就算我这么多年以来见她们面的次数也只是屈指可数。至于我大伯父,他没有结婚生子,从我记事起就一直隐居在老家的山里,守着我们家族最开始的那座粗糙的红砖房过了一辈子,我甚至连他的长相也想不起来,然而现在他却已经死了。
说实话我到目前为止已经见惯了死人,但这次毕竟不同——我大伯父并没有子嗣,按照我们老家的惯例,作为他最亲的后辈,得由我来帮他戴孝送葬。
莫名的不适感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就像现在一样,无论我怎样努力的想要从疲倦中入眠,只要我闭上眼睛眼前便会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庞。然而我自己也清楚,就算是梦我也该梦到小薇才对。
小薇,我甚至都已经忘了她的长相,她留下的那些照片也成了我不愿触碰的惨痛回忆,被我封存在了江潞市的家里,有时我自己都会觉得这种行为无比可笑,就像创伤应激障碍症一般,我自我割舍了我最美好的那段回忆。
不知道在这样浑浑噩噩的记忆中睡了多久,等我再次醒过来时我已经到达了老家那边的省城平洲,我揉了揉眉头,提起行李包迅速离开了机场,自平洲到我老家的南乡县差不多还要搭四个多小时的大巴车,我得抓紧时间才行。
然而我刚出机场没几步就蓦然被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给叫住,我狐疑的看过去,从轿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身着短裙和艳丽的衬衫,搭配上一眼就能看出来烫过很多次的头发,典型的都市丽人打扮,而现在她正摘下墨镜看着我,脸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笑意。
我看了一眼四周,因为我都不确定她是不是再叫我,直到她再次朝我挥了挥手:“过来呀秦宇,你愣着干嘛。”
我疑惑的走了过去,因为我确实对眼前的这个人没有印象:“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吃惊:“虽然我也想说你看上去老了很多,但你也不至于连亲表姐都认不出来了吧?”
亲表姐?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薛艺婷?”
她这才笑了起来,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久不见了,老弟。”
薛艺婷,我二姑的独生女儿,也是我的亲表姐,但说实话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上一次见她时大概还是在十年之前,我认不出她也很正常。
而车上坐着的另一个人无疑就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表姐夫,一身黑色的西装加上儒雅的金边眼镜,就连他和我握手的样子都像极了一个大学教授:“你就是秦宇吧?我听艺婷说起过你,幸会了。”
“您客气了,崔姐夫。”事实上我也只是知道他姓崔而已,毕竟我表姐的婚礼我并没有到场。
我们随后上了那辆黑色轿车,由崔姐夫开车一路前往我老家南乡县,对我来说坐哪辆车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只是和我并不熟的表亲相处在一起总会让我觉得有些别扭。
“你最近怎么样?在干些什么?”也许是看气氛确实尴尬,又也许只是单纯的路上无聊而已,薛艺婷表姐蓦然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也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道:“就帮着朋友做点事情,混口饭吃。”
“这倒是和你以前的性格差不多。”薛艺婷笑着说道,同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试探性的看了我一眼,“我还听说,你女朋友出事了?”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的警惕起来,然而我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这是我嫡亲的亲戚,知道并且关心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她出了车祸。”我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说起这件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沉重和艰难。
“你也看开一点,人死不能复生。”薛艺婷叹了口气,转而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表姐改天可以给你在介绍一个,我在江潞市那边朋友还挺多的.”
我只能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今天刚到吗?”
“我们是前天到的,二舅好像是顾虑到了什么,大舅死了两天之后才通知你。”薛艺婷若有所思的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也许是考虑到大舅也要有人送终吧,本来你姐夫还自告奋勇愿意干这事的,偏偏二舅在这件事上顽固得很,一定要你回来。”
我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崔姐夫,很难想象这么文质彬彬的他也愿意自告奋勇干这种事情:“这都是应该做的,我没事,话说二姑也来了吗?”
“当然,我妈和我们一路来的,还有大姨和表哥,咱们家还是头一次聚的那么齐吧?”
确实,我映像中就没见到我爸他们几个兄弟姐妹同框出现过,只是现在再一次让所有人聚集起来的竟然是大哥的死,想来也是有些讽刺。
一路上我们仍在寒暄,大概到了傍晚的时候,南乡县的轮廓才逐渐出现在眼前,而我老家的位置则还在南乡县的乡下,习惯了大城市里的风景之后,再回顾老家的景致,总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对了,秦宇,你还记得大舅住的那座山吗?”薛艺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下意识的问道。
“大伯父住的那座山?”我摇了摇头,对薛艺婷的话毫无头绪。
“就是传说中那座会闹鬼的山啊。”薛艺婷捂着嘴笑道,“咱们小时候还去那座山上探过险来着,你忘了?”
我看着薛艺婷的笑容越发犯起了嘀咕,因为我对她说的话丝毫没有印象,归根结底,我所有小时候的记忆现在都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犹如一张洒满颜料的画纸一般,只能看清色彩,而看不清内容。
“不过我想你也应该不会忘,毕竟当时你可是说你看到了真的鬼。”薛艺婷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看这次那只鬼会不会还在那里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