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那一天起
大莲盯着小六的嘴角看了看，问：“伤好了吗？”“没事儿了，我皮糙肉厚好得快。”小六这才想起来，从内衣掏出那方手帕，递给大莲，说“可惜了了，我怎么洗也没洗不出来。”
大莲接到手里，将手帕举高，对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手帕被烫熨的很平整，只是上面还留着小六当天，已经变成黑点儿的斑斑血迹。
“这个我收下了。”大莲也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方新手帕，塞到小六手中，说“我针线活儿没人家好，但这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给你这方新的，拿着。”
小六展开这方新手帕看了看，只见大莲在上面依然绣了两只鸳鸯，便指着下面几道波纹线条说：“我猜这是咱们清水河的鸳鸯。”
“嗯，是清水河的，不过这俩鸳鸯，从不会离开咱村的这汪水，永远，永远在一块堆儿。”大莲冲小六笑了笑。
“不分开，在一起。”小六边自言自语，边把这方手帕叠得方方正正，塞到了自己的贴身口袋里。
“六哥哥你说怪不怪，你和五哥从我家院门口过，我不用看，就知道你是在前还是在后。”大莲有几分自鸣得意的说道。
“真的吗？你是说老早就是这样？”小六半信半疑“那可够神的了。”
“不骗你。那会儿，想跟你打招呼又不敢,不好意思。”
小六点点头。大莲不会编瞎话，他信。
虽然小六不像大莲这般“神道”，但他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自打小年庙会和大莲偶遇后，他发现，跟大莲就如同心心相印，熟稔的不能再熟的兄妹一样。可那份情感又跟兄妹间大不同。
“你冷不冷？”小六把位置换了换，挡住了河道吹过来的寒气，说“你有老病根，再着了凉就麻烦了。”
从小到大包括亲生父母，还没有人像小六这样呵护，关心过她，大莲心头一热。
“我这病，别的孩子过了十二岁就去根自愈了。”大莲叹了口气说“我到现在还是一到季节就犯病，不过也惯了。这回娘娘庙道长给我做法，没准儿今年就好了呢。跟六哥哥在一起，我一点儿都不冷。”
“咚咚咚，锵锵锵”此时河滩上耍龙灯开始了。大莲和小六都站了起来，欣赏着火器营大年期间最热闹，喜庆的社火场景。
火器营的龙灯制作有传承，讲究，地道。龙身是用木篦编成圆筒，更细的木条支撑起龙骨，外面糊上龙鳞外衣，筒内在固定住盏盏油灯，在这个元宵雪夜中舞动起来，分外壮观。
“太好看了。”大莲跳着脚，把手掌都拍红了，看得一副痴迷，陶醉的样子。
小六见大莲的开心劲儿，心中倒涌出了一股怜爱，酸楚。
这个生长在村中大户宋老三家的女孩，吃穿用度虽说不愁，但大烟鬼父母对她的关爱，甚至还不如宋老三老婆，对她养的那条“京巴”狗多。
小六越来越理解大莲的苦闷，也明白此时她为什么如此的开心。
年年都会来观耍龙灯的小六，对“耍龙”的整个进程再清楚不过了。当他看到围观的乡里乡亲，齐齐的把手中提的大小灯笼高高举起，围着龙灯转圈祈福时，便对还沉浸在其中的大莲说：“这就快耍完了，我俩也该早点儿回去了。”
“我还没看够呢。”大莲恋恋不舍，目光还定在河滩上。
“让别人瞅见咱俩在一块儿，不管是你爸妈，还是我爸妈，知道了都得蹭。”小六哄着大莲说“这河边好玩儿的多了去了，你要能出来，我就能陪着你玩儿个够。”
“真的！六哥哥你一直会陪着我？”大莲笑得很灿烂，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爸妈晚上到大烟馆照顾生意，都得后半夜才回呢。那咱俩现在就约好了，逢五的日子就在这儿见面，成吗？”
“我没事儿，只要你能出得来。”小六痛快地答应着。
“其实我想天天都能见到你。”大莲拉着小六的胳膊，轻声说了一句，便羞涩的低下了头。
“这不难。”小六笑了笑“我不管是出去卖风车，还是去地里干活；走到你家门口都走慢点儿，你不是能听出我的脚步声吗，把脑袋探出来，就能见一面。”
“嗯，那你可一定走慢点儿啊！”
从两个人正月十五看耍龙灯，第一次单独相约起，小六，大莲真得就按照他们俩的约定，一个月总要偷偷在夜深人静时，在清水河边私会上两三次。
开春，小六，大莲会坐在杨柳树下，嗅着柳叶散发的清香；入夏，伴着哗啦啦清水河的水声，面对河面倒映的月光，相拥在一起的剪影。大莲，小六都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了。
俩人傻傻以为这样甜蜜的时刻，永远不会从他俩身边走开。就像大莲给小六的手帕上绣的那一对儿鸳鸯，总是相伴左右。
直到大莲得知了父母给她定下了亲事，嫁给火器营兰翎长做小妾时，两个年轻人才意识到，要真正这一生如鸳鸯永远在一起，必须要过双方的父母关。
这也就是小六把他和大莲，这段不被为外人所知的恋情，迫不及待捅破了天，以死相逼，恳请父亲到宋老三家提亲的缘由。
提亲无果而终，还导致了宋老三，更快要把大莲嫁出去的决心。
所以在这个瑟瑟秋夜中，俩人再在老地方相见，大莲是以泪洗面，小六唉声叹气，忿恨交加。
逃离，私奔，所有极端的想法都在小六，大莲的商议中。没有什么能阻挡住，这两个痴情男女铁定要在一起的心。
“六哥哥，天儿越来越冷了……”大莲连着咳嗽了几声，去年娘娘庙道长做法还是没去了她的病根，到了这个季节哮喘的毛病又有加重的迹象。
“嗯，入了冬你别在夜里往这儿跑了。喘厉害了，自己个受罪。”没等大莲说完，小六赶紧轻敲了敲大莲的后背，说“以后到了正日子，我就去你房后窗外站着，你一样能看见我。”
大莲撅着小嘴儿，摇了摇头，突然眼睛一亮，说：“不好，隔着一扇窗那叫什么见面。我有个主意，你敢不敢？”
“说呗。”
“见面的日子不变，你去我家，我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