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选择2
自从那年冬天，靠朱师傅，小彩凤一众街坊帮忙，才把遇半仙草草埋在安定门外乱坟岗，宽儿打那天起还没有再来过。走到坟圈子跟前，小老头望着密密麻麻，高矮不一的坟头，问宽儿：“这都是葬穷鬼的地，也没个碑，你就在这儿磕三头，意思意思得了。”
“不是，我大爷的坟头立了一块木牌子，我能找得到。”当时的情景，大概位置，宽儿至今还有些印象。
小老头还是没撒开宽儿的手，亦步亦趋，跟着他在这一大片坟堆儿里，转着圈的寻找起来。
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安定门外的这处乱坟岗，比宽儿上次来送遇半仙，又不知扩大了多少。一老一少踅摸了好半天，宽儿也没找到遇半仙的坟茔。
“胡爷，您也别跟着我受累了，我再一个人慢慢找找看。”宽儿见小老头有些气喘吁吁，便劝他到一边歇着去。
“成，那你就再寻寻看。”小老头这才松开宽儿的手，走到外面找了个树根下坐了下来，眼睛却一直不离宽儿的身影。
凭着残存的记忆，宽儿终于在一处，找到了已经倒在地上的一块木板；他觉得眼前，就应该是当年埋葬遇半仙的地方了。
宽儿跪在坟前，大叫了一声“大爷，宽儿来看您了。”大滴的泪珠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最疼爱他的人就是遇半仙了。如果不是为了他，遇半仙也不会为了一单“摸骨”生意，顶风冒雪大冬天里独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个双目失明的老人对宽儿来讲，恩重如山丝毫不为过。
宽儿对着这处坟头，把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遭遇，边哭，边一一说给了黄土里的遇半仙听。
“茶儿胡同房东，把咱们的小南屋收去了，掌扇胡同蒋师傅把武馆的小院也卖了。”宽儿哭诉着，念叨着“黑三，焦师哥，我也不知他们去哪儿了。您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啊。”
说起了黑三，焦师哥，宽儿不禁收住了哭声。他想，虽然街上贴的告示要通缉这哥儿俩，但也说明黑三，焦师哥官府至今还没有找到他们。眼下，让宽儿最想见到的人，就是这两个师哥。
“大爷您保佑我，让我找到他们！”宽儿站起身，回头看了坐在远处，一直贼着他的小老头，猛地朝乱坟岗另一个方向，撒开腿便跑了起来。
“小子，你给我回来。”小老头见宽儿要“私奔”，大喊道“你跑不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宽儿头也不回，一口气儿跑出去了三五里地，直到他感觉可以彻底甩掉了小老头，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安定门外到处是农田，村落；宽儿走到一处像是农民打麦场的空旷处，席地坐了下来，定定神，喘口气。
小老头说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宽儿这几天跟着他，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花子行”这些人的能耐。
抱团，人数众多，遍布北京城各个角落，甚至连官府遇到事情都会有求于他们。绝非等闲之辈。
自己若打算去寻找黑三，焦师哥，首先要摆脱小老头和他们的弟子，如果让这些人逮住，不死也得扒你三层皮。
当然，花子们主要在城里活动，城郊，乡下很少有他们的踪迹。因为这里讨要不出“油水”来。
“不能进城去。”这是宽儿最先想到的。
但人海茫茫要找寻黑三，焦师哥，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们是在通州运河码头出的事儿，他要奔东边去，到事出地也许才可能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虽说这几天跟着小老头，顿顿饱餐，可眼下宽儿可是身无分文；要一路走，一路寻不知所踪的俩师哥又谈何容易。
宽儿正坐在地上苦思冥想，抬头看到一个肩上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正往城里方向去。他猛然想起了在前门外，偶遇到的“齐家船行”那个也是卖糖葫芦的老伙计。
当时老伙计曾跟他说过，范恩这个齐家的仇人，如今落户在京西蓝靛厂，改了叫宋恩的名，还成了大户人家的少爷。
如今他宽儿不仅孤苦伶仃一人，居无定所，还差一点成了花子中的一员。而这一切悲惨命运，都是这个范恩仇人一手造成的。
过去自己还小，无力也不知这个范恩在何处，他只能把这个仇恨的种子深埋在心底。现在，宽儿自觉已经长大，更何况自己现在身处绝境，无依无靠。
“是时候去找这个范恩，把本该属于齐家的金条讨回了！”宽儿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动了念，也下定决心要了结这个久违的夙愿。
京西蓝靛厂，宽儿只记下了这个地名，但具体在何方，离现在他待得地还有多远？他还是一头雾水。
不远处，宽儿见有几位老人坐在村口闲聊，便起身走了过去。
“大爷，我想问问您，您知道京西蓝靛厂怎么走吗？”宽儿找到一个看起来精神头不错的老爷子，开口问道。
“蓝靛厂？那可不近。”老爷子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说“天黑前怕你走不到了。”
“没关系大爷，您就告诉我怎么走就成？”
“你从这儿一直奔西走，过了西直门外，再往北去。边走边打听吧。”
“好嘞，谢谢您了大爷。”
宽儿知道了大概方向，一刻也没耽搁，便迈开腿往西走。今天他和小老头就是去的西直门内，那一带他还有些印象。不过他担心被花子们撞见，宽儿特意选择这一路，一直走在城外的田间小道上。
傍晚时分，宽儿走到一处不知名的小村庄，这几天他也学会了花子们要饭的套路，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讨要一口吃的。
开门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见宽儿一个人，又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便拿出了一块贴饼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宽儿连声道谢后，边往嘴里送着这块贴饼子，边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