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严冬2
这个冬天滴水成冰，漫天大雪下的也特邪乎，不眨眼的一场接着一场。掩杀到京城外的闯贼大军，把整个京城困成了一座危在旦夕的孤城。朝廷摇摇欲坠，京城老百姓的日子更是越来越难熬。
被层层围困的京城，不仅仅是守城的兵源不足，吃的，用的粮草，已经很难可以从京外输送进来；即使送得进来，大部分也都被官府征用，落在市面，百姓手里的寥寥无几。
只要能果腹的吃食，价格一天一个样，贫苦人家只能望而兴叹。四九城里冻，饿死的人，随处可见，已经见怪不怪了。
蒋师傅武馆彻底歇了。焦师哥把六十四式拳掌教了宽儿，黑三不到一半路数，便和其他几个大师哥一道，一同加入到了守卫永定门城防的队伍中去了。
宽儿，黑三也想跟着师哥们一道去守城，蒋师傅呵斥道：“你们以为是过家家呢？朝中多少大将都丢了脑袋，你们俩小屁孩想送死去！”
焦师哥临走时，也对宽儿，黑三叮嘱“大师哥们去守城是精忠报国，这是咱练武之人应做的本分。师父老了，你俩除了别懒散，丢了学的拳掌套路。还要多想辙，照顾好师父，师娘。”
武馆中午饭早就断了顿，蒋师傅也没了精神头督促宽儿，黑三拳不离手；最让他小哥儿俩头疼的是，师娘三天两头在耳边叨叨：“师父平常多心疼你俩啊，你看他现在甭说早起练功了，走两步都大喘气，饿得直不起腰来了。大师哥不在，你们哥儿俩不能干瞅着，不管啊。”
师娘这番话，着实给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出了一道大难题，尤其在当下时局。
宽儿，黑三不是没想辙。重操旧业想过，可即使敢于再次冒险“劫”马车，可眼下乡下送菜，送粮食的车少之又少，偶尔一辆，两辆现身，又都有官兵护送，根本没机会下手。
早前被蒋师傅赶回家的小师兄弟，还经常来院里找宽儿，黑三玩儿。见到小哥儿俩一招一式练起了套路，个个都羡慕不已。
宽儿便想了一个主意，他和黑三在胡同口找了一小空场，凡是愿意跟他俩学招式的，不管萝卜，白菜，菜团子，也不论来路，每天捐献出点儿来，全当给他俩小师傅的“学费”。
这个馊主意使了没几天，便不灵了。那几个小师兄弟家里，也没多余“进贡”的余粮，菜果；更何况在都饥不果腹的当下，多吃一口比多学一套拳法要更实惠，更重要。
如此甭说孝敬蒋师傅，宽儿，黑三自己都上顿不接下顿，每天能躲就躲，没脸进茶儿胡同武馆院里见师父，师娘；蜷缩在背风门洞里干忍着。
“咱不能就这么呆着啊，宽儿。”黑三说“我可饿得都想吃土了。”
宽儿何尝不是这种滋味儿。遇半仙起早贪黑出去一天，这大冬天都闭门闭户，扯破嗓子也接不到一单摸骨生意。过去早上还能喝点儿稀玉米粥，现在晚上吃上一个窝头，都变得越来越不容易了。
“你认得京西蓝靛厂吗？”宽儿不知怎么一下子想起了自家被范恩抢走的小木匣，便问黑三。
“我连永定门都没出去过，哪知道什么京西蓝靛厂。”
“要是认得就好了。”宽儿自言自语道。
“怎么？那儿有吃的？”
“不是。”宽儿摇了摇头，他顺口把自己的身世，当年家里发生的变故说给黑三听了。
“啊！敢情你还是富家少爷呢。”黑三瞪着眼看着眼前和他一样面黄肌瘦的小兄弟，有些不敢相信。想了想说“这仇是得报！你家的金银财宝也得给要回来。可你没听焦师哥说吗，东西南北都是贼兵，咱出不去城啊！”
“嗯。这会儿要是能出去，找到那个范恩，要回我家的金条，元宝。我大爷，师父，师娘，还有你我，就都有得吃了。”宽儿把脑袋低下来，说“可去不了京西，找不到这个范恩，说什么都白搭。”
远水解不了近渴，小哥儿俩越说，肚子叫唤得越厉害。
“妈的，不能就这么等死。”黑三咬了咬牙，看着宽儿问“你敢不敢跟我去大宅门偷丫的。这些大户人家都有存粮，院里白菜，萝卜有的是。你敢不敢？”
饿急生疯，宽儿没犹豫便点了点头，回应道：“敢！”
黑三先找了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师弟做帮手，宽儿和遇半仙曾经在东城一带串胡同，对那一带熟门熟路，便提议，利用中午时段，大户人家午睡的机会下手。
计划定好了，四个小兄弟。这天便深一脚浅一脚，先来到了宽儿曾经挨揍的那条胡同。这里的环境他印象深刻。
可真到了大宅门门口，几个人顿时心凉了半截。家家户户的院大门都紧闭，丈高的院墙甭说上不去，就是攀上去，大白天也无处隐身，跳下去无疑等于自投罗网，送给家丁去“瓮中捉鳖”。
“没戏！回去吧。”一个小师弟泄了气，对黑三说“哪有大白天上人家偷东西的，贼都是昼伏夜出，没咱们这玩儿法。”
“废话！半夜是你能出来，还是我能出来？”黑三不死心，怼了一句“既然来了，就再绷会儿。”
小哥儿几个便在这条胡同溜达了几个来回，朝各个院门贼眉鼠眼的踅摸着，但让他们失望的是家家户户都是门户紧闭，看不到一丝下手的机会。
突然，宽儿碰了黑三一下，朝东口方向指了指。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两个小男孩，从院门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小铁铲。看情形是陪俩孩子要在门口堆雪人。
四个人闪到一户院门门洞里，偷瞄着。可能女人听到了院里主人的招呼，叮嘱了两个男孩了几句，便又转身回到了院里。
“不能白来一趟。”黑三见状，说“你们仨听我的……咱们这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