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学费
刘老师重复着把第二间，第三间门上的铁锁依次打开，仅有的三间教室就像是复制似的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第三间教室黑板前摆放着一张破旧的书桌。
第三间教室是五六年级共同的教室，平日里上课都是上半堂课是五年级数学，下半堂课是六年级语文。五年级7个同学，六年级5个同学。
最让刘老师难受的莫过于每到开学时学生总是流失一部分，听同村外面回来的大孩子说广东打工每个月能赚几十块，很多孩子也就辍学跟着去广东打工，每学期12块的学费压得喘不过气来，早一天挣钱无疑是减轻了家里的重担。
向小北和狗蛋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六年级学生，快占了全班一半人数。
刘老师坐在黑板旁的破旧书桌前，桌上摆放着一个掉了书皮，泛黄色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字，没有一点空隙。
刘老师右手从左胸前灰色的外套口袋里取出一支银白色的钢笔，打开钢笔一端的笔套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纸上只留下笔尖划过的痕迹。
刘老师侧了侧身子，紧握着钢笔用力的甩了甩，伸出右手食指用舌头舔了一下，用被舌头舔过的食指翻开笔记本一页空白纸，低着头重新写了起来。
“安静，六年级的同学排好队上来报名”。刘老师头也没抬的说道。
六年级的5个同学以张小霞为首排成一排站在刘老师的书桌前。
刘老师问道：“姓名，年龄，生日”。
张小霞一一回答道：“我叫张小霞，13岁，1992年5月26日”。
“带钱了吗？”刘老师抬起头看着张小霞问道。
张小霞松开右手紧握着的拳头，皱皱巴巴的两张5块，4张5毛面额的纸币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桌上。
刘老师抬起头看了眼前的小女孩一眼，放下手里的钢笔，伸手拿起桌上皱成一团的钱数了数，满意地低下头又写了起来。
张小霞是村长张伟峰的女儿，只有她痛快的交齐了学费。
向小北手里抓着右下角的衣角忐忑不安地紧握着，站在原地很是尴尬。
刘老师依然头也没抬的说道：“下一个”。
向小北向前跨了一步说道：“向小北，12岁，1993年8月16日”。
“学费带了吗？”刘老师话音刚落，向小北低下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向小北不敢说，也不知道如何说，此刻保持着沉默。
他怕说出没钱后报不了名，上不了学。他喜欢读书，母亲李梅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念好书，他不想伤母亲的心，他更知道家里拿不出那么多钱。
刘老师抬起头来继续严厉地说道：“发什么呆，带钱了吗？抬起头来”。
向小北的脸上一下子涨得红红的，红到了耳根子，他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尴尬地看着众人，他的目光不安地四处游走，却又不敢接触任何人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窘迫得头也不敢抬走到角落一边坐下来。
向小北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滋味.手心里都出了汗。
回到家向小北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辗转反侧的煎熬着，没有一个孩子不希望自己是天真无忧的，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向小北承受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但无奈现实就是这样。
向小北不知道怎么向母亲开口，又不得不开口要学费，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原本打算卖小猪崽换学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最后的希望随着小猪崽的丢失也破灭了。
不知过了多久，向小北看到远处几只猪崽正在嬉戏，慢慢地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不，不，这不是几只猪崽，这是无数只猪崽，向小北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我的猪崽又回来了，还带着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它们真的回来了，向小北用手指一只只数着。
向小北伸出双手去拥抱猪崽却怎么也够不到，他迎着光追逐，猪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向小北用双手挡住眼睛缓缓睁开，透过指缝间，向小北惊呆了，金灿灿闪着光芒的金子堆成一座座山，满山遍野数不胜数。
向小北弯下腰捡起一大块金子放在嘴边使出浑身解数咬了一口，直疼得他猛地坐了起来。
只见手指早已被他咬出深深的牙痕，原来做了一场梦。
“小北，小北，起床了吗？”母亲李梅喊道。
向小北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回应道:“起来了”。
母亲李梅早已把院子打扫了一遍。 九月初晨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不似夏日的灼热也不像冬日的刺骨。
“你们老师说要多少学费？”母亲开口问道。
向小北故意用不确定的语气回应着母亲李梅:“老师说好像12块钱吧”。
李梅放下手中的扫帚，朝屋里走去，不一会儿手中拿出来一个手工缝制的黑色布带。
李梅小心翼翼的打开黑色的布袋，布袋中用红色布条缠绕起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母亲打开得很是小心。
一圈，一圈，又一圈，李梅终于打开了缠绕五六圈的红色布条，里面包裹着一张红色的一元纸币，和一张紫色的5角纸币。
李梅顿时无比失落，嘴里念叨着“不够，不够……还差10块5毛钱”。
李梅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但是对于钱来说她从来就没有计算失误过。
李梅满面愁容，这一刻10块5毛钱好似天上的星空，遥不可及。
人活着，为钱愁，钱到用时方恨少，钱到无时才知难，挣时如涓涓细流，用时如滔滔江水，存时已所剩无几。
钱，难住了多少英雄好汉，不得不低头；
钱，拆散了多少相悦恋人，不得不放手；
钱，隔阂了多少无间朋友，不得不生疏。
无钱时，愁借钱无门；有钱时，愁借钱不还。
李梅知道10块5毛钱意味着什么，那是改变儿子向小北一生的希望。
她不会放弃，根本不可能放弃，不管需要忍受什么痛苦，李梅都暗下决心一定要凑够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