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不欠》
第9章《不欠》
池故大三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公寓,隔壁住着的就是汤行野。十五岁的汤行野,削肩细颈,浑身上下看起来没几两肉,瘦巴巴的只显得那眼睛又大又水灵。
汤行野是跟着他养父住的,三五不时就要挨顿打,池故原本不知道这回事,后来有一回池故半夜跟同学聚会回来,看见汤行野瑟缩在楼道间,两条瘦筋筋的胳膊上都是伤。
伤疤叠着血印子,血印子带着黑梭梭的烟疤,汤行野茫然地抠着血痂,眼神空洞。
池故只稍停步,汤行野便伸手拽了他的裤腿。
池故挑眉,蹲下来和这个瘦巴巴的少年对视,尽管满身狼狈,池故也不得不承认,汤行野的确是漂亮的。
池故发善心抱汤行野回家,正给汤行野上药,汤行野却突然扑在他肩上,呜呜咽咽地哭。
池故那会儿其实也才刚明白自己的性向,虽不至于对汤行野有什么心思,却也觉得该避嫌。
汤行野在池故肩膀上哭到睡着,池故没送他回去,给他搭了条毯子安置在沙发里。
十五岁的少年,身量却连一个沙发都挤不满。
池故偶尔也会照拂一下汤行野,饿了给零食,人被赶出来了就给床褥,以前他还会偶尔带情人回来,后来被汤行野撞见过一次,池故就不再往家里带人了。
被问及原因,他便说:“家里有小孩儿,不方便。”
再后来,他将家里的钥匙塞给汤行野,汤行野拿红绳串起来,挂脖子上,笑得像是领了赏钱的小奴才,乖乖给池故打扫了一周房间。
虽然汤行野有了池故家的钥匙,但他却一次都没用过。
池故有一回喝醉了,回到公寓见汤行野坐在他家门口,带着伤,像个可怜虫。
他喟叹一声,带汤行野到家里,汤行野扶着他,他撑着汤行野骨感的肩膀,捏了捏笑着说:“还是太瘦了。”
汤行野很天真地问他:“你喜欢瘦的还是结实一点的?”
池故沉吟一会儿说:“男孩子还是结实一点吧,好看。”
那一晚他们相拥而眠,汤行野的脑袋枕在池故胸口,双手环着池故的肚子,大腿从池故的腿间穿过,蛤蟆似的睡相不雅。
池故一早醒来面对汤行野的面容,腹部的生理/反/应让他难堪,他正冲凉澡时,浴室门打开,汤行野忽然闯进来,和他四目相对。
汤行野问:“你不是总说我不是你喜欢的那款么?那你怎么还需要冲凉澡?”
池故恼怒地将莲蓬头拿下来往汤行野身上丢去,说:“滚。”
他也不穿衣服,弯腰对着镜子摆弄电动剃须刀,汤行野从他身后环上来,湿漉漉的t恤带着薄温,汤行野说:“池故,下次你再这样……可以不用……”
池故推他出去,说死/小孩伤口还没好,使劲儿在他跟前作,伤口发炎了还得坑他钱。
年终岁尾那会儿,汤行野的养父做生意失败,喝醉酒把汤行野往死里打,上下三层楼都听得见汤行野的求饶声和男人粗/粝的谩骂声。
池故本要收拾行李回家,当即撂下行李,从阳台跳到汤行野家里,二话不说将汤行野翻身撂到自己肩膀上,扛走了。
汤行野睡着的样子脆弱得惹人心疼,池故给他盖毯子时轻轻地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岂料汤行野睁开眼,很平静地注视他。
池故喉头滑动,哑声说:“抱歉,没忍住。”
那会儿池故其实已经单身好一阵子,倒不是没人向他示好,只是他跟别人不来电。
至于原因,他心里隐有答案。
眼前的汤行野浑身/罩在一层毛茸茸的毯子里,却作死地伸出手揉池故的头发,眉眼微弯,眼带笑意地冲池故说:“没关系。”
紧接着他迎视着池故的眼睛,竭力支起身子吻在池故的嘴角说:“扯平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至于人,总是会有些变化的,池故的留学申请通过,offer下来时,汤行野正围着粉色格纹围裙在厨房做饭,池故挪步到外阳台打电话,汤行野听见了,不小心往菜里多放了半勺盐。
池故临走前把公寓钥匙留给了汤行野,公寓也一直续租,来给他送行的人里,汤行野却站在最后。
池故走过去将汤行野薅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下,也许是最近汤行野的伙食好了,人也高了不少,都快赶上他了。
汤行野掉了眼泪,池故摘下头顶的黑色鸭舌帽,扣在汤行野头上,靠近他耳边说:“爱哭鬼,你再哭,我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反正我马上就坐飞机走了,我可什么都不怕。”
汤行野打了个哭嗝,直到池故转身离开,汤行野忽然拽住池故的卫衣袖子说:“我也不怕。”
池故回过身,颇有深意地瞧了他一眼,用指腹擦干净汤行野的眼泪,没说话。
从机场出来,汤行野才收到池故的语音,池故说:“算我欠你的,下次再亲。”
汤行野一遍一遍地播放池故的语音,他惶惶地握住胸口那儿池故给他的钥匙,按着语音键删除重录了数遍,凑到角落小声说:“池故,啵——”
发过去他就关了机,脸皮烧得慌,又酷酷地压抑着笑。
国外圣/诞节才会放假,池故买机票回国,一到公寓倒头就睡,汤行野上完晚课才回来。
他看见池故的行李箱,于是缩手缩脚地进卧室,他第一次明白爱情原来是这样美好的东西,而这一切都是池故给予他的。
汤行野凑到池故身后半搂着他,牙齿/磕/绊地在池故脖颈后面留下一串痕迹。
他生命里,起初本没什么值得惊羡的东西,直到池故的到来,让他明白什么是爱,即便这个世界对于这种爱还没有那么宽容,但他要的又从来不是世界,又有何惧。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