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出府
53:出府
次日一早,乔行砚醒后,身侧躺着的那人已然不见踪影,枕边只剩一片空荡。他下榻更衣,梳洗后看着桌案上的早膳与汤药,终是在婢子与嬷嬷的恳切声中吃了下去。
片刻后,婢子将剩了大半的早膳与空药碗端下去,没有再过多停留便关上门离开了屋子,只留小公子一人独自坐在妆奁前对镜自视。
窗棂虽关着,却依旧能听见院子里传来的鸟鸣声,今日家仆的脚步声倒是小了些,不似昨日夜里那般杂乱,想来是裴归渡吩咐的。
乔行砚身着素白常服,青丝只用素色发带缠着一些,以玄色木簪固定,披于身后,往日常坠于腰间的玉也卸下了,只剩那一对翡翠耳坠藏于腰间束带内。
铜镜中映照出的乔行砚面色沉闷,嘴角微微下压,眼底不见一丝情意,只是淡漠地看着自己的模样,不做任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传来脚步声,反倒是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守门的家仆没有多想,只当是小公子又歇下了,不敢过多打扰。
家仆看向自院外而来的乔婉,拱手请礼便要将人拦住,道:“乔姑娘请留步。”
乔婉手中拿着一个食盒,食盒内是她一早便去厨房亲自熬的粥。她昨日便听胞弟醒了,奈何裴归渡一直在院中,不许她进来探望,她便只能听了兰若的话,待对方离府后再来看望。是以她今日早早便起了身,一直等裴归渡离府后才去厨房准备早膳,这粥一熬好,她便赶忙来了院里。
乔婉是与兰若一起来的,是以不等她开口,兰若便上前一步道:“将军吩咐了,待他离府后便准乔姑娘来看望小公子,你们难不成想违令拦着不让进?”
“不敢。”府内都是自己人,自然知晓兰若说话的分量,是以没过多思忖,便作状要开门,道:“姑娘稍等,我先去同贵人禀告一声。”
言罢,家仆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乔婉站在门外候着,握着食盒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似是一直在忍着什么难掩的情绪一般,时不时地还往里头看上几眼。
兰若见了擡手搭上对方的手背,低声安抚道:“小姐莫要忧心,有将军照看着,小公子不会有事的。”
乔婉擡眼看对方,却并不觉得被安抚到了,她不了解裴归渡的为人,只知晓此人是武将,其叔父曾与父亲存些隔阂,再者便是那府中传闻的他与自家胞弟的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仍是不放心,现下除了看到人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旁人说什么话语都不能叫她安心。
乔婉又往屋里头探,这一探,却是将慌乱无措的家仆给探了出来。
那家仆面色黑得吓人,嘴里的话也磕磕绊绊的,说了一遍却是没几个人能听清。
兰若见状便沉下脸,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传个话能叫你吓成这样?”
那家仆朝屋内一看,又转向屋外的人,惊道:“小公子不见了!”
“什么?”兰若闻言亦是一惊,她两个主子好不容易将小公子盼醒了,结果第二天便说人不见了?天杀的。她登时沉下了脸,推开那犯磕巴的家仆便进了屋内。
兰若环视一周,又掀开珠帘走进里屋,果然不见人影,只那窗棂被推开了一半。
兰若心中大惊,再回身之际看见的便是不知何时跟上来的乔婉和一众惊慌失措的家仆。
那六七家仆此刻悬着的怕不止是心,还有那不知能否保住的脑袋,只面面相觑着想要立马寻一个法子保住自己的命。
兰若看向乔婉,却见那人手中的食盒不知何时落了地,原先冒着热气的粥此刻只打翻在地上,而制作它的主人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乔婉看向兰若,神情慌乱,求助般地问道:“兰若,你不是说临舟已然好了么?可现下人去了何处?”
乔婉简直不敢细想,她在诏狱里病倒,再醒之际听到的却是父亲母亲与兄长的死讯,时至今日她都难以接受此番事实。醒后好不容易盼到了见胞弟的机会,如今却说人不见了?
乔婉慌得就要落泪,她紧紧拽住兰若的衣袖,祈求道:“兰若,你快让人去找好不好?临舟他身子不好,现下方醒人能去哪儿呢?是不是被裴将军带出府了没与你们说?”
兰若觉着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是以立马向家仆投去询问的目光,结果得到的却是家仆猛地跪下的动静,那人道:“将军今日一早便出了府,是一人出府的,没带贵人出去。况且一炷香前婢子和嬷嬷还往里面送过药膳,当时人还在里面的,怎会突然不见了呢……”
那家仆越说越没底气,反倒叫乔婉险些失力跪坐下来,好在兰若及时扶住了她。
兰若顾不上安抚,只朝家仆厉声吩咐道:“还不赶紧加派人手去找!若是真叫人丢了找不回来,我看你们这脑袋也都别要了,全都剁碎了扔乱葬岗喂狼群!”
“喏!”家仆闻言立马就要转身出门寻人,结果又被对方突然补充的话给喊了回来。
兰若看着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仆便来气,斥道:“另外立刻派人去告知将军此事,将军今日想必是在沈府,切记,不可将此事闹大。”
家仆闻言面面相觑,现如今谁还敢当那传话之人,一个个的都生怕当场便被迁怒责罚,一步也不敢动。
“还愣着做什么?”兰若一边扶着乔婉一边直接一脚踹向离自己最近的家仆,斥道,“还不赶紧去找人!”
“喏!”言罢,院内一众人便爬起身快步出门招呼人手去寻人了,而这其中也不乏留在府中搜寻的人。
刹那间,本平静的镇远将军府突然慌乱了起来,仿若如临大敌一般,却又不敢将动静闹大,只是悄然分散开在京都城各处寻人。
沈府,前厅内。
裴归渡与沈昱二人相对而坐,二人桌案前皆摆着冒着热气的茶水与糕点,而往日的靛青茶具在此刻却变成了素色杯盏。
婢子替二人倒了茶之后便受命退下了,是以此刻厅中只他们二人。
裴归渡瞥一眼桌案上的热茶,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了家中那位,有一瞬失神,即便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了。他道:“郭孝悌那边如何了?”
沈昱看了一眼新换的茶具,道:“还是抓着郭弘的事情不放。”
“随他去吧。”裴归渡将视线从杯盏上移开,不以为意道,“说到底人证物证都没有,任凭他如何闹皇帝都不会理会。想来他现如今这般闹,倒还真是转移了些矛头,正是我们下手的最佳时机。”
沈昱对于这个最佳时机不敢恭维,他冷笑一声,道:“邓平康那个老匹夫,人是他带进去的,我还没朝他追究此事,结果他倒好,直接将这锅甩到我头上来了,平白让御史台多了个案子。我还纳闷呢,怎么户部尚书的长子突然就死在了我管辖的牢里。”
裴归渡没有接话。
沈昱打量对方一眼,意味深长道:“我以为你抗旨已然是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想不到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虐杀朝廷命官。裴敬淮,剜心断骨可不像你会做的事情,郭弘当真是你杀的?”
裴归渡厉色直视对方,沉声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人是我杀的,你手底下的人也都看见了,还要问多少遍?”
沈昱半信半疑,却也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道:“诏狱的人都招呼过了,统一口径是他自己非要开牢房同死囚说话,这才被曾经存嫌隙的死囚报复杀害。”
裴归渡面色微微沉下,似是对此番安排不满。
沈昱瞧出了其中的意思,却也是不愿退让分毫,道:“裴将军,你讲点道理,平白杀了我诏狱那么多人,为了替你圆谎还要被那老匹夫纠缠着给他们下严刑,几场审讯下来命都快没了,你还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