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另寻他法

直到日头升到屋檐的顶端，露珠才从殿中走了出来。

她轻轻瞥了我一眼：“太后娘娘传姑娘进殿请安。”

殿中梁上高高悬着一颗南域使臣送来的巨大夜明珠，就算此刻将近正午，也隐隐泛着一圈莹洁的光。壁上挂了剔透的琉璃灯，内饰繁复花纹的柔软地毯从台阶处一直铺到镶嵌着金翠玉石的地面中央。

我行了跪拜礼，静静伏在地面上，直到太后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起来吧。”

她并无让我坐下的意思，我便只得微侧着身子，垂首而立。

“抬起头来看着哀家回话，”太后的嘴角没有一丝弧度，面庞也不复之前慈爱的模样，“墨卿说你病得厉害，如今总算好了？”

“承蒙娘娘记挂，”我佯装出一副恭敬畏惧的神态，“已经大好了。”

“如此便好，”太后瞧着我毫无血色的脸，语气中少了些冰冷，“坐吧。”

小宫女端来两碗甜羹，一碗放在太后身侧的小几上，一碗递给了我。

太后用玉勺搅动着盏中的甜羹，问我：“淮凉城中聪慧美貌的贵女众多，想要巴结哀家的也不在少数，你可知哀家为何只反复召见你一人？”

我早已猜到太后会为难我，却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话。

我迟疑了片刻，斟酌道：“民女愚笨，貌若无盐，因沾先生之光，遂蒙娘娘垂爱。”

太后睨了我一眼，鼻中缓缓发出长长的“嗯”声，话中若有深意：“哀家赏你脸，一来因为你是墨卿的爱徒，二来，是哀家见过太多满心算计的女子，却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干净的孩子。皇恩浩荡，千万莫要摆错了自己的位置。”

“是，”我应道：“民女谨记娘娘教诲。”

…………

走在出宫的路上，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今日进宫前，我还想着从太后口中打听些诅咒之力的事，可没想到事情的走向和我预想的不同。我原先以为，太后待我与众不同多少是存了些长辈的喜爱的，但现在看来，也只不过是对一个听话的玩意儿一时的新鲜罢了。

看来，只得另寻他法了。

梨影走在我身后，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小姐，梨影先前还觉得太后娘娘和蔼可亲呢，但今日一看，她简直就像条阴恻恻的蛇。”

我微微摇头，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噤声！”

她“啊”了一声，赶紧捂住嘴点了点头。

其实梨影并未说错，太后不就像是一条蛇吗？一条冰冷的蛇。平日里看上去雍容高贵，可一旦有人触怒了它，便会吐出信子，露出毒牙。

坐在马车上，我一言不发，思索着今日之事，心中略有些颓唐。

梨影抚了抚我的背，安慰我：“小姐可是被太后娘娘吓坏了？小姐莫要害怕，以后我们少进宫便是了。”

“这哪里是你我能决定的？我是谁啊，不过是太后娘娘一时兴起，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或许用不了几日，她自己就会对我失去兴趣。再说，就算有一天太后要对付我，那不是还有先生吗？”我捏捏她的脸，“先生总不会看着他的爱徒送命的。我担心的，是诅咒之力的事。她对我这样冷淡，想必我也没办法从她口中得到关于解药的消息了。”

梨影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

我瞧在眼里，失笑：“想到什么就说吧。”

她支支吾吾：“小姐，其实，其实，你可以找太子殿下问的。”

我敛了笑，用手戳了戳她的脑门：“笨狐狸，就你不长记性，忘了在太子府发生过何事了？”

“梨影当然没忘记，”她认真道，“可老实说，把我们关起来的是秀华娘娘，若是小姐全怪在太子殿下头上，那他属实是无辜。”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我们被秀华关起来的那几日，苏无彦并不在府中。出事后，他请人尽心为梨影医治，每日派婢女为我送来珍贵的补品，也将秀华禁足在了自己院中。

我知这事不能全怪他，毕竟他是出于好心才将我们带入太子府的，秀华就算是因他才下的手，他也做出了应有的补偿。

说到底，那时我与他不过堪堪是相识的情谊，更遑论我最初接近他是因为药浴中的七彩锦鹤精血。也许在他这个东域太子眼中，这些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那时的我们来说已是仁至义尽。

我与他之间，我的种族与他的种族之间所发生的种种，难以分说明了。

这也是我不愿见到他的原因。

“小姐，梨影看得出来，太子殿下他很喜欢你。”梨影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不由自主想起他今天说的那番话。

关于苏无彦对我表露出的那种情感，我不知道能否称之为“喜欢”。

于是我摇摇头：“我不曾喜欢过谁，也没被谁喜欢过，我说不准。”

梨影嘻嘻一笑：“小姐不是也喜欢太子殿下吗？”

我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地道：“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梨影捂着脑门痛呼一声，委屈道：“小姐怎么还下狠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