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但为君故
第162章但为君故
二人在客房里压着声息折腾了许久,期间钟濯听到绿菁那急匆匆的小碎步在院里进进出出了好几趟,又同余四两个人低声说话,无外是问“大人去哪了”或是“你见着大人了吗”,余四起初还犹犹豫豫地答“大人好像是进了客房吧”,两个人的脚步声便往客房这边走过来,但大抵是看宋谊房里灭了灯安安静静的,看了一阵便又到别处去找了。
而他们找的那个人却就在一门之隔的房内,与这位京中来的大人时而交颈相拥,时而唇齿交缠,时而额头相抵,压抑的低吟和喘息像一团团暧昧的雾气在黑暗中弥漫。
钟濯对着宋谊,直如处处都是要害,被宋谊磨得腰间酸软一浪翻过一浪,一时没忍住呻–吟出声,那声音轻且软,像奶狗呜咽,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分明是快活得要死了,却又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钟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到,他这辈子只在秦楼楚馆中听过这般声音——这想法令他强迫自己闭上嘴的同时,浑身又紧紧一绷。
宋谊随着他的反应低低一喘,本想着循序渐进,却终于忍不住重重地往上一顶。
“哈啊……”
钟濯惊喘一声,霎时弓起背埋下头,一口咬在宋谊肩头,这才堪堪抑住了那些随着快感呼啸而至的呼喊的欲–望。
钟濯后来也分不清是情动的时候失了轻重,还是自己故意的了——时机恰好,他想起宋谊肩窝里那个来历不明的咬痕,心中涌起难言的情绪,便就着这姿势,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宋谊因肩头的疼痛侧首时,恰好听见他紧紧蹙着眉,唇边漏出一句:“是我的。”
宋谊微微一怔,下一刻他的呼吸霎时变得又沉又急。
低垂的眼帘下掀起翻涌的巨浪,他抱紧怀里的人,蹙紧了眉头,大开大合地冲撞了起来。
——是我的。
耳边似乎又听到山间滂沱而下的暴雨和由远而近的滚滚雷声,潮湿的山洞中光线幽微,少年乌黑的睫毛像鸟儿的翅膀在他眼前不安抖动,嘴唇分明怕得没有血色了,擡眸看他时还要故作镇定,安慰他:“嗨,没事的,你别怕。”
说出来或许没有人信,但六岁的宋谊,几乎没有害怕的事物,大概因为早慧,小孩子常常怕的蛇鼠虫蚁和牛鬼蛇神都吓唬不了他——爹娘的离开也许可以算一件,但那他也早就习惯了。
可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怕的小宋谊,却在那虎头虎脑的少年说出“你别怕”的一瞬间,怕了起来。
从靴子里摸出匕首的时候手是抖的,同他解释要如何放出毒血时声音也是抖的——那少年却毫不犹豫地将脚伸过来,额头满是虚汗,还扬着眉笑:“军师你好厉害啊。什么都知道。”
宋谊那一阵被钟濯擅自封为他们那个小青龙帮的军师,钟濯说自己是刘备,他是诸葛孔明,还牛头不对马嘴拉着他去歃血为盟、桃园结义。仲夏时节,少年对着一园子半大不小的青桃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人分明比他还要大一岁,却什么也不懂,只会胡说八道——诸葛亮是替刘备收尸的啊。
宋谊都快被他吓哭了。
待宋谊慌张地撕下布条绑住他的腿,露出那片被蛇咬伤的紫黑伤口准备下刀时,少年的神志已有些昏沉了,摇摇晃晃坐不稳,向他肩头靠过来。
刀尖划开皮肉的时候又瞬间疼得清醒,好像怕吓到他似的,痛呼都憋在喉咙里,张着嘴却不发出声音,脑袋在他肩头胡乱地拱,像在找什么,最后终于忍不住,一转头,一口咬在他肩窝上。
左侧锁骨的中间,距离心口五寸的位置,经年累月,最后变成一对白白的月牙,成为他身上一枚漂亮的标记。
此刻钟濯急促的呼吸就喷吐在那里,月亮被太阳照亮,月亮被太阳点燃,他心头滚烫。
“是我的。”
是你的。
宋谊今夜的反常又再一次得到验证,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钟濯仰起脖颈浑身发着颤交代了两回,直至外间又传来绿菁的声音,宋谊才总算放过了他。
钟濯事后虚软,他闭眼听着绿菁吩咐仆役各处找人的声音,低头寻到他嘴角吻了吻,贴着他脸颊厮磨,低声道:“我得去一下。”大抵因为宋谊今夜强横,钟濯的声气不由更放软了三分,听着像讨饶。
宋谊放下他,又在他唇上浅浅地一碰,仿佛一个潦草的结束仪式,待他双脚能站稳了,才终于松开了他腰间的桎梏,轻声道:“去罢,别闹出什么大动静了。”
钟濯也是想绿菁那丫头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找不到自己,肯定会大张旗鼓地跑到外边找人,闹得最后漏洞百出不好收场,但他在一片昏暗中辨认出宋谊面上毫无痕迹的云淡风轻时,仍有些哭笑不得——方才的急风骤雨,怎么好似是他做了一场梦似的?
“你等我一下。”钟濯匆忙地整了一下衣衫,绿色的七品官袍放下,遮住了底下不可言说的痕迹,“我去去便来。”
宋谊望着他“嗯”了一声,待他走出去几步了,忽又出声:“等一等。”
秋夜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屋内仿佛一团氤氲的白雾,那人已行到窗畔,在月光里闻声回首,眉目清晰地望过来。
钟濯的面庞轮廓清晰俊朗,眉峰惯常是微微扬着,洒脱恣意,仿佛随时准备着仗剑远行,薄薄的眼皮底下是黑白分明的一双眼,深透的瞳仁中永远含着一丝随意的笑——一种宽泛的、无意味的笑,好像万物皆可入他眼,却都如走马观花,很难有什么能真正在他心底停留。
宋谊上前几步,也走到那团月光笼罩的白雾中,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有一丝恍惚,仿佛是入了那长年的梦境。
钟濯看着他:“怎么了?”
宋谊静静上前,擡手帮他去系身侧一枚散开的襟扣。
钟濯看看他低头凑近,秀美的眼睫上洒着月光,认真细致的模样,心中微动,便又凑近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还是你细心。”
宋谊手里的动作微一顿,神色却未变。待帮他将衣衫整好后,才擡起眼来,就在他跟前笑看着他,揶揄道:“钟大人再这样,怕是走不了了。”
钟濯微一怔,随后理直气壮地笑着承认:“本官本来便不想走的。”
宋谊无奈地一笑:“快去吧。”
宋谊看着钟濯鬼鬼祟祟地将门开了一条缝,做贼心虚地溜出去,等那身影消失在门口,他才静静地收了视线,而后走到桌边吹燃火折,点燃了房中的灯烛,烛光终于映出他眼底的晦暗不明。
——他这样,算是守住了吗?
方才棋盘上,嵇朔将他的一片棋子逼入举步维艰的境地后,忽然说道:“宋大人守得很难罢?”
宋谊擡起眼来,正对上对面人好整以暇的视线。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对方话里有话。
“嵇公子此言何意?”
嵇朔看着那片棋子,笑道:“有些事,有些人,是不必费气力去守的。他们洒脱自由,胸怀宽阔,拘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宋谊笑了笑,似不以为意道:“嵇公子又有何高见?”
那青年便露了个自信的笑,落下一子,黑子终于连成一片,将他那一片棋子全吃死了。他伸手来提子,边漫不经心道:“宋大人落子太谨慎,若换作是在下,便不会选择死守,主动进攻、占领先机,才是与他相合的路数。”
宋谊看着他将那一角的棋子一枚枚的提完了,低笑了一声:“嵇公子未免高兴得太早了。如今腹地已在我囊中,你怎知我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