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一别三四月 - 榜下捉婿 - 鲤鲤鲤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纯爱同人 > 榜下捉婿 >

第160章一别三四月

第160章一别三四月

滑州通判兼判都水监事章淳是个行事严谨又颇知道变通的老头儿,判滑州都水监多年,滑州境内地理及水系分布均了然于胸,因此钟濯将引黄入汜的方法提出后,他虽也同旁人一般惊讶了一回,但细细思量之下却觉得处处切合实际,且讨论了一圈下来,也没有谁的建议比钟濯的更加合宜,因此这方案在州内通过得很顺利。

但钟濯所提的方案不是小事,汜水在滑州以南的迁州境内,如此跨越州境的工程,不是他们几个州县官员坐在州衙里便能决定的。而高永昌上奏朝廷言明此事,请求皇帝派专人来负责此项工程时,不知因为何事,朝中却迟迟没有确定的音讯传到。

一直到了九月里,高永昌气急败坏地上了第三封奏疏,就差杀到京城去当面质问皇帝“这么拖着是不是真想要他命”时,诏令才终于下来了。

朝廷拨款二十万,派工部侍郎温煦督建滑、迁两州的引黄入汜工程——虽几经波折,这诏令的结果却与钟濯预期的一样。

当时钟濯为了确保这项提案在州内可以顺利通过,耍了一个小聪明:在当众提出这项方案之前,他私下先去见了高永昌一面,将引黄入汜一事的利弊全面仔细地同他解释清楚,而他所以能说服高永昌,除了这项方案可兼顾滑州境内的灌溉之便和降低汛期溃决之险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但同时又很狡猾的原因,这个原因不能跟通判章淳明言,却可以让签了军令状的高永昌心里非常舒坦。

钟濯对高永昌道:“汜水在迁州,这的确是一个麻烦,但换个角度想,这也可以是一个极大的便利。”

高永昌狐疑地等着他的下文。

钟濯狡黠一笑:“汜水在迁州,若依此法上书,应当能帮高大人省下不少事,省下不少钱的。”

高永昌嫌他卖关子,催他直言。

钟濯便问道:“高大人,若朝廷同意依照此法兴修水利,您觉得会由何人来负责此项工程?其中钱款又会出自哪里?”

高永昌一愣,顿时明白过来了——的确,从黄河上开辟河道引水出滑州,入迁州的汜水,乍一看是一项跨越两州的大工程,但也正因它是项大工程,朝廷一旦同意,必定会拨专款派专人来负责此事,而滑州当地只要负责配合行事便可,这对他来说可不就是省钱省力吗?如今皇帝拿军令状这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地方财政自然是能省一些是一些,这些钱上头愿意出自然再好也没有了。

但通判是朝廷派下来监察地方官员的耳目,钟濯的这层小聪明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但说到底是将地方与朝廷放在对立面上,偷摸地在打国库的主意了,因此只能私下对高永昌讲,却不能同章淳明言。高永昌自也明白其中微妙,因此听清楚后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本官明白了。”

庆宁三年亦是风调雨顺的一年,这一年夏天虽也下了几场大雨,但滑州安全挨过了伏汛,十月初天气转凉,秋风渐起时,工房来报黄河的水位也开始逐渐回落了。

那位朝廷派来的工部侍郎来得不迟也不早,正是这时候到的。

与那工部侍郎一道来的还有另外一人。

那日钟濯命人翻修的白马渡口恰好竣工,钟濯验收后,按例在河堤上巡视了一回,回身时恰好见到远处两骑人马穿过黄河边上一望无际的黄色土地,往他这边跑来。

深秋正午,日光耀目、天地空阔,钟濯站在河风中,蹙着眉头看着那两点人影带着一带风吹即逝的烟尘渐渐跑近了,待看清那马上其中一人的身姿与那人迎着秋天干净剔透的日光朝他看来的目光,钟濯耳畔呼啸的风声仿佛霎时归于寂静,只听到血液冲上头顶冲撞耳膜的轰鸣。

钟濯望着那来人,迎着他的方向下意识地跑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云溥怎么会来?

他望着滚滚烟尘中的那袭身影,突然便疑心自己是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产生幻觉了。

这几日县内杂务繁多,县中那几个富户都是铁公鸡,募款十分不顺,前不久又来了一批流民需要安置,翻修码头的时候有一名工人落水又是捞人又是抚恤的,连一应鸡毛蒜皮的讼事也多了起来,简直跟凑好了似的。虽然嵇朔和沈驯都帮了他不少忙,但每天下来脑仁还是一跳一跳地疼——也就是想到宋谊的时候心里才稍觉安慰。

但宋谊……钟濯刚回到县里的时候,二人一来一回,约莫每半月便能收到对方一封信,但最近两个月,钟濯的信照常去,宋谊的信却已经两个月没有来了。钟濯白天瞎忙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到了夜里无事时,想到这事心下便是一阵接一阵的发慌。

让钟濯发慌的原因很多。头绪都藏在从前宋谊故作冷淡、隐忍沉默、垂眸蹙眉的细节里,然而归结起来也不过是两点,钟濯怕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又不要他了,又或是,在查那宗密案时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种失去他的猜测梦魇般盘绕在心头,令他接连好几夜有关宋谊的噩梦。

以至于此时钟濯对着太阳眯着眼,看着秋日高远的晴空之下,从远处策马而来的人影,心里觉得极不真实。

钟濯将信将疑地走下河堤,等着那两骑人马跑到他跟前。

不多时,那二人在他跟前勒住缰绳,翻身下了马,工部侍郎温煦上前一步,正等着这小知县过来见礼,谁那小知县根本没正眼瞧他,呆愣愣地魔怔了似的,直接绕开他走向与他同行而来的那个年轻人,而后执起了那年轻人的手。

温煦回身瞧见此状,歪了歪头,眉梢一挑。

宋谊见钟濯忽略了温煦径直走到他面前来时也是颇觉诧异,正要出声提醒,却见钟濯捏了捏他的手,而后忽然惊异地擡起头来,神色有些悲喜交加的意思,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地说道:“真是你啊?”

宋谊有些莫名又有些好笑,他余光瞥到旁边瞧热闹的温煦,委婉地提醒道:“钟兄,我今次奉命来提审谢小六,恰好路上遇到侍郎大人,便取道同行了。”

钟濯仍旧不撒手,看着他仍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没头没脑地问:“什么侍郎大人?”

温煦:“……”

我这么大个人跟这儿杵半天了都。

宋谊暗里将他的手也轻轻一捏,望向一旁的温煦,笑道:“工部侍郎温大人。”

钟濯一愣,回头果然对上了一个青年官员饶有兴味的眼神,顿时如梦初醒,一下子像被开水烫了一般撒开了宋谊,又往旁边跳开一步,朝那官员恭敬行礼:“下官见过温大人。”

温煦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瞟,笑道:“两位情谊深厚,令人羡慕。”

钟濯拱着手,将头埋在手臂间,臊得耳朵都快滴出血来了。

宋谊脸皮却颇厚,只作无事发生似的四两拨千斤:“下官与钟大人一别三四月,如今他乡遇故知,难免失态,让大人见笑了。”

温煦此躺身负重任,也不同二人废话。他受命督造滑、迁两州的引黄支流,今日是先来白马县核实情况的。

钟濯便极不舍地先命人领着宋谊去找谢小六,自己则骑着一头驴带着温煦沿河巡视,二人最终到了沈驯拟定的河堤上开口引流的地方,温煦走上河堤四下望了片刻,问道:“这位置,是钟大人挑的,还是都水监章大人挑的?”

钟濯道:“是县内河督沈驯挑的。”

温煦扬眉看来:“河督?”

“噢,是下官自立的名目。这个沈驯乃是县中一位能人,其本职是木匠,但因通地理,精算学,父亲沈玉山又是治河名匠,所以下官聘请他为‘河督’,负责协助县中治河修渠的一应事务。”

这个工部的侍郎大人年纪约莫不过二十七八,不知是做了几年官,身上没有久经官场的那种圆融深沉,相反气质潇爽,还颇有几分外露的傲气。这个温煦听了他的话后,不以为然地一笑:“哦,木匠。”

好像钟濯说了这么多,他就只听见了这两个字似的。

钟濯暗里气得咬了咬牙,便又说道:“其实高大人呈奏的‘引黄入汜’之策,最初也是他所提的。”

“哦,是吗?”温煦瞅了这小知县一眼,又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钟濯:“……”

温煦从袖中取出一幅地图,顺着地图上标明河道走向,举目远眺了片刻,而后走下河堤翻身上马,又一挥马鞭跑了出去,钟濯骑着一头大青驴老牛耕地似的跟在他后面,看着前边那个纵马扬鞭的潇洒身影,心里怄得快吐血了。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