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中行说
第191章中行说
汉军大捷的消息随着春风传入长安每一个角落时,殷陈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原本在医馆内检查着药材,同女医们研究从何处进购的药材更为划算,一个身影忽然踏入馆中,“小姑子,别来无恙否?”
殷陈擡眼,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笑意盈盈朝她走来。
不是淳于文是谁。
“先生!”她面上一喜,连忙提裙跑过去将人往里请。
淳于文打量着医馆布置,“一年未见,小姑子竟长高了许多。还开了个医馆作为营生,很有进步。”
“先生这一年去了何处云游?”走到内院,殷陈笑嘻嘻给他递上琼浆。
“东海,但只是在海上飘泊了一载,一无所获,没有小姑子想听的故事。”淳于文接过琼浆抿了一口。
殷陈满脸失望,“那先生归来,可有给我带什么礼物?”
淳于文定定看她,看到她发褐的青丝,“喝你一杯水,还要同老叟要什么?”
殷陈指尖抚弄着案上一片从窗外飘进来的杏花,“先生知晓的,我可不是什么贪心的小姑子。先生既然归长安,不若来我的医馆坐堂罢。”
“长安贵人重金相邀我我还不去,你竟邀我来坐堂?”淳于文被她这话惊得瞪圆了眼。
“不白叫先生坐堂,自然是要给钱的。先生是个极好的先生,我馆中许多学生都想请教先生呢。”
说罢,几个年岁尚小的小鬼头从窗外探过头来,“先生长乐未央。”
淳于文走出医馆时,身上便莫名其妙配上了一身教授医术的枷锁。
他扭脸看向靠在门边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殷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
殷陈听闻骠骑凯旋消息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担忧他瘦了没?不知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一时又问女医们自己现在形容是否得体?
馆中女医们打趣她原本这么一个不拘一格的小姑子要见情郎时,竟也会这般紧张。
殷陈窘得满脸羞红,将人轰走,“胆子大了,竟敢打趣我了。”
她想了想,长安离陇西不远,她若现在过去,或许能在中途见着他。
他若回来,必定要入宫去觐见,会耽误好一阵子,想来,她忍不了明明近在眼前之人却无法相见的滋味。
于是同医馆的医者们交代告饶了一番,又嘱咐绿蚁照看,回梨花坊牵了追风要出城。
秋枝见她要出门,连忙挎着篮筐走过来,“殷姑子要去何处?”
殷陈自然明白她的小心思,瞥向她臂弯中的笥箧,“哎呀,这是何物?”
三妹有些羞怯地将笥箧往身后藏了藏。
殷陈也不多打趣她,“我知道,这是要给赵军司马的罢。给我吧,我替你转交。”
“那便多谢姑子了。”秋枝将笥箧递给她,“是我做的春菜饼,阿兄向来最喜欢吃的。姑子若路上饿了,用火烤一下便能吃了。”
殷陈将那包裹放好,道过谢,又给契据尔留了信,便打马出了城。
分明才一个多月未见,再次看到他时,殷陈却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清减了许多,也黑了许多。
面上有伤,在看到她时,眸光霎时盛满了柔情。
殷陈忽而不知该如何同他招呼,但她第一眼就觉察出了他的不对。
他平日里惯骑踏云,此时却骑着栖霞,而踏云平时必会跟在他身侧,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踏云是匹极倨傲的马儿,它只会待在主人身边。
殷陈已经明白了什么,她打马过去与他同行,二人之间竟无一句话。
春光无限好,道旁树木愈发青葱洇润,方下过一场春雨,阳光晒过之后,空气散发出一股泥土混杂着行军气味的气息。
扎营过后,殷陈才与他有时间相处,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觉了他的腿有些不对劲。
“将裤腿捞起来我看看。”她没有太多废话,二人分别许久,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的。
霍去病微怔,却也听话照做,他坐到边上,拉起裤腿。
原来他小腿上竟有伤,那是皋兰大战为匈奴射雕手所伤,他一直没有同旁人说,伤势也只有翼君知晓,殷陈竟一眼便看出来了。
霍去病默了片刻,她的目光在触及自己的伤时眉头紧皱,解释道:“河西耳目众多,我若暴露自己软肋,定会被匈奴人反制。”
“所以,你便忍着?翼君怎么照料的?”
“军中伤员众多,其余医工都阵亡了,只剩他一个人,顾不过来是正常的。”他顿了一会儿,补充道,“我每日都有自己上药。”
殷陈没在说话,他的小腿肌肉健硕,线条紧绷,那是长期策马的象征。
取下覆着的布条,那道足有一寸长的伤口先现在她眼前。
她的腿曾受过伤,自然知晓伤着小腿策马有多痛苦。
殷陈揭下束腿的层叠布条,经过这些天行军,那道约一寸多伤口已经化脓,开始腐坏侵蚀周围的皮肉,“伤得这样重,还去蹴鞠?”
“汉境也难保会有匈奴的探子。”霍去病坐在席上,伤腿抻直,右腿曲着,靴底踩地,扯出一丝笑来,“别担忧,无事。”
只要瞧见他这般,殷陈的心就无端软了下来,她再也没办法苛责他,柔声道:“可撑得住刮去腐肉?”
“自然。”
殷陈出帐,又问了赵破奴所在,将秋枝托她送来的饼送去,顺道找了个壶接水放到火上烧开,又翻寻了根箸递给霍去病,“咬住,会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