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睹物思人
第776章睹物思人
常贵人眼中带着几分胆怯，但更多的却是惶恐。星月明白她此时的心理状态：“如今陈氏和卢氏虽然都被皇上贬斥了，但常贵人不一样。皇上既然之前没有贬黜贵人，今后只要贵人能够安分守己，想来，皇上也会念在昔日的恩情上，让贵人在宫中有一处立足之地的。”
常贵人的眉眼只方才舒展开了几分，眼中也有了笑意：“如此，便承星月姑姑吉言了。”
星月笑道：“常贵人方才不是说要来看看卢氏吗？方才皇后娘娘已经来过了，卢氏如今虽然神智不是很清楚了，但好在怀着皇上的孩子。不管怎样，皇上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会叫卢氏太难过。方才，卢氏已经用了些点心，睡了过去了。”
常贵人听说皇后娘娘也来了，忙快步走进殿里，先福下身子对苏长乐行礼，这才走至卢氏的床前。
到底从前同时陈家出来的姐妹，见卢氏如今沦落到这般的境地，从前即便有过小小的不满和摩擦，这一刻，常贵人也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臣妾以为，姐姐升了嫔位，是去享福去的。没想到，姐姐竟是这般的糊涂。”常贵人说着，便潸然落下泪来。
这并非落井下石，而是发自内心的疼惜。
常贵人见躺在床上的卢氏，衣裳破烂不堪，头发散乱，脸上的妆容也是一塌糊涂，便知道外边的传言不假，转身对苏长乐说：“皇后娘娘，臣妾听闻，自从卢氏被贬黜之后，这晓月阁中原本伺候的宫人们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卢氏身边竟是连一个端茶送水的人也没有了。这是真的吗？”
“可不是，方才还是皇后娘娘心细，带着点心来。要不，这会儿卢氏只怕还饿着肚子呢。奴婢和皇后娘娘来的时候，这偌大的宫里，一个人也没有，卢氏也不知究竟有几顿没有吃好了。”不等苏长乐说话，星月便抢着答道。
常贵人听了，倒是用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痕，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卢氏，自言自语道：“这世上原本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像皇后娘娘这般的好人，原本就不多了。”
这常贵人从前瞧着是个闷葫芦的样子，原来，也是这般的机灵。苏长乐突然觉得，这常贵人并不像她从前见到的样子。
苏长乐笑了笑：“本宫是后宫之主，照顾宫中的姐妹，理应如此的。”
“皇后娘娘既是后宫之主，臣妾今日有一事，还请皇后娘娘做主才是。”常贵人说着，便双膝跪地，跪在苏长乐的面前：“卢氏这样子，臣妾实在是不放心。还请皇后娘娘做主，让臣妾留在晓月阁照顾卢氏的生活起居吧！”
苏长乐听了，倒是有几分感动的。这世间的真情何其少，更何况，卢氏眼看着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常贵人还肯放下自己的前途来照顾她，这倒是叫人意想不到的。
苏长乐略扶了扶常贵人：“起来吧，本宫已经让星月安排人来照料卢氏的饮食起居的，至于常贵人，你还这样年轻，若是将自己的大好青春年华虚耗在了晓月阁，岂不是可惜？”
这常贵人虽只是中人之姿，但胜在性情温婉，苏长乐瞧一眼，便知道是楚云淳喜欢的类型。若是当真为了卢氏，耗在了晓月阁，永无出头之日，那倒是可惜了。
“皇后娘娘想的周到，臣妾先替卢氏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常贵人并没有起身，接着说：“只是，卢氏如今这副样子，想来，就算是皇后娘娘安排了人过来照料，也未必肯用心的。别人照料，臣妾不放心，还请皇后娘娘恩准。”
看来，这常贵人是铁了心要留在晓月阁中照顾卢氏了。
这倒也是好的。
一来，就像是常贵人说的，这宫中拜高踩低的可不只有主子和大宫女、大太监们。但凡是这宫里的阿猫阿狗，都是拜高踩低的。卢氏如今这副样子，即便是腹中怀着龙种，大概也永远没有出头、翻身的机会了。那么安排来照料她的人，不过是完成皇后交代的任务，未必肯用心的。若是，常贵人能在晓月阁照料着，到底是从前的姐妹，苏长乐也放心；
二来，因为此次的媚药事件，楚云淳大约已经厌恶透了陈氏，以及陈氏身边的人。以常贵人的资历和身份，即便是住到御书房去，楚云淳也未必会多看她一眼。在外头住着，没有了陈氏的隐蔽，只怕多少还要受到别的妃嫔的欺负和倾轧，倒不如让她倒晓月阁照料卢氏，乐得轻松自在。
这样一想，苏长乐倒是觉得，以常贵人如今身处的困境，这是一个极其聪明的选择。
苏长乐向来欣赏聪敏的女子，便点头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本宫今日便做主，你就留在晓月阁中照料卢氏。不过，待到卢氏生下孩子，你什么时候若是想要搬出来住，只管叫人来告诉本宫，本宫再重新派人来照料卢氏便是。”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成全。”见苏长乐答应了，又处处为她着想，常贵人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了。
苏长乐笑笑：“你且先不必谢本宫，本宫正在为找人来照料卢氏的事情发愁。难得你自己愿意过来，倒是为本宫解了大烦恼。”
“只是，有一样，本宫要提醒你：卢氏如今怀着身孕，宫里盯着这个孩子的人多着呢。你除了照料卢氏的饮食起居之外，时时事事都要多一个心眼儿，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告诉本宫。”
苏长乐在宫中多年，宫中女子的那些手段，苏长乐可算是见识过的。常贵人年轻，未必知道，所以，苏长乐便刻意用话点醒她。
好在常贵人聪慧，一点就通：“皇后娘娘的话，臣妾知道了。臣妾在卢氏身边，一定会时时事事都小心谨慎的。”
“如此便好，有你留在晓月阁，本宫也就安心了。”苏长乐站起来，叫过星月：“本宫宫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常贵人起身送了苏长乐和星月出来，后又自己返回晓月阁去了，自不必说。
苏长乐回到凤翔殿的时候，陆翰林已经闻讯赶到凤翔殿了。
“人呢？”方才外头的小宫女回话说陆翰林已经到了，但苏长乐却并未见到他在大殿里等着，便问道。
“陆翰林说，好歹皇后娘娘还未回来，他便四处去走走。这会儿，该是在陈氏从前居住的偏殿里吧？”回话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奴婢去知会一声儿，叫陆翰林马上来见皇后娘娘？”
苏长乐想了想，深知陆翰林此时的心情，便摆了摆手道：“不必，本宫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说着，叫星月进寝殿去拿了那枚缺了一个角的砚台，主仆二人便进了偏殿。
原本，陈氏被废，她居住的宫殿便该被封起来的。只是，这偏殿在凤翔殿里头，内务府的人担心让苏长乐多有不便，就暂时没有叫人来封存，里头的一应物件，还是跟从前一样。
只是，里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早就散尽了。偌大的宫殿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比起晓月阁来，又更添了几分凄凉。
宫门虚掩着，想是已经有人推门进去过了。苏长乐带着星月也闪身进了偏殿的宫门，院子里立着一个孤高的背影，是那样的清绝，一动不动，竟像是一尊石雕一般的。
这人，不用猜都知道是陆翰林。
星月原本想要上前去告知他，皇后娘娘到了，却被苏长乐阻止了。
“陆翰林在悼念他这一生最重要的那个人，咱们就不要打扰他了。”苏长乐轻轻地说。
只见这陆翰林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要将眼前这个他心爱的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曾经留下过她足迹的地方的每一个角落都深深地印进自己的脑海之中。又似乎在追忆，她从前在这里的每一日，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就连一个背影都那样的深情，深情地叫人不忍心不打搅。
他就这样站着，苏长乐也陪他站着。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翰林终于回过头来，这才发现皇后娘娘已经站在他的身后了。陆翰林眼中的神色明显是惊讶的，旋即行了大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微臣不该私闯内廷，只是……皇后娘娘不在宫中，这偏殿又已经无人，微臣一时糊涂才闯了进来，还请皇后娘娘恕罪……”陆翰林低着头。
他是不该私闯内廷，只是，这里曾经住着他最心爱的人，他来看一看也无可厚非。他有什么错？
在苏长乐的心底里，感性瞬间战胜了理性。这样深情的男人，谁又会忍心不责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