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慈悲
第775章慈悲
不知道为什么，在苏长乐的心底里，却认为那是她穿越过来之后，除了在北疆那一年之外，最好的时光了。可是，这些好时光，无一不是一去不回头的。
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觉得恍如隔世一般的不真实。
“皇后娘娘可是又做噩梦了？”苏长乐睁开眼睛，却见是星月坐在她的床头，正用手中的手绢轻轻地替她搽拭着额上的汗珠。
“辛苦你了，星月。”苏长乐只觉得口干舌燥，勉强撑起身子来；“星月，殿里可还有剩茶，倒一盏来本宫喝。”
“是。”星月应了一声，自去倒茶了，苏长乐却靠在引枕上怔怔地发呆，再也睡不着了。
今日从天牢里带回来的那枚缺了一角的砚台，就搁在离床榻不远的妆台上。
这砚台，是陈氏亲口嘱咐，要她带给陆翰林的，就定然是对他们来说有特殊意义的重要物件。想起陈氏，苏长乐的心中更是百味交集。
曾经，她是多么地希望陈氏即刻就死去，可真的到了这一刻，竟是这般的结局。陈氏是为了她而死的，若不是陈氏，便是她。
如今陈氏真的去了，苏长乐倒是觉得，这才真是一个真性情的女子。虽然从前，与苏长乐之间有过一场那样的恩怨，但最后她的死，却是依旧叫苏长乐肃然起敬的。
“星月，明日安排陆翰林进凤翔殿来见本宫。”
星月方才倒了茶进来，便听得苏长乐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倒是把星月唬了一跳：“皇后娘娘，这是后宫。陆翰林是外臣，原本不该进内廷来的，更何况，陆翰林曾经与陈氏是那般的关系……”
苏长乐接了星月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干得快要冒烟的嗓子，指着妆台上搁着的砚台，这才说：“小丫头，想什么呢！本宫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星月这才安心：“那明日，奴婢悄悄地安排陆翰林进凤翔殿来便是。”
苏长乐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是可怜的人。一生，都不曾得到自己想要的。临了，只剩下这么一个念想，本宫不能连这一点儿小事都不提陈氏去办。”
“皇后娘娘今日可是去天牢见陈氏了？”星月闻言反问道：“奴婢听闻，今儿皇后娘娘与皇上在天牢又大吵一架？”
苏长乐笑笑：“你跟着本宫这样久了，还要为这样的事情大惊小怪吗？”
“皇后娘娘！”见苏长乐一脸的不屑，星月急的直跺脚：“娘娘可知道，多少人惦记着皇后的位置呢！只要娘娘前一秒从这个位置上跌落下来，下一秒，马上就有人敢踩着娘娘的身体爬上这个位置，娘娘您可知道！”
苏长乐冷笑：“本宫何尝不知？只是，你什么时候见本宫在乎过？”
“皇后娘娘不在乎可以，但是太子爷呢？二皇子和三皇子呢？固伦公主呢？甚至，皇后娘娘的母家苏家呢？皇后娘娘也能不在乎？”星月最近俨然变成了苏长乐的大家长，时时事事都替苏长乐想得周全。
苏长乐沉默不语。
星月也便坐了下来，柔声道：“皇后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的很呢。可是，现如今，若是连娘娘都倒了，那么那些娘娘最亲的人，又会有谁来守护他们呢？苏少爷虽做了户部尚书，但到底是个外臣，皇子和公主们的事情，他说不上话……”
星月说的没错，若是连她也倒下了，那她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说到陈氏，奴婢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星月道：“昨日原先的卢嫔，本该被打入天牢的，皇上体谅她怀着身孕，就还允许她在晓月阁住着。皇后娘娘看，可是否要去瞧一瞧？”
星月事事为苏长乐想得周到，就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没有放过。
“原是后宫的姐妹，又怀着皇上的孩子，本宫是该去瞧一瞧的。”这些，不过是口头上的托词，实际上主要的缘故，不过是因为卢氏从前是陈氏身边的人。
即便这卢氏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但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到底，还是该看在陈氏的颜面上，对她多加照拂才是。更何况，她腹中的孩子，并没有什么过错。
上午，陆翰林要赏早朝，自然来不了凤翔殿。苏长乐在床上躺着，左右也睡不着，就起身去了晓月阁。
晓月阁的宫门紧紧地光着，早就不如往日那般门庭若市了。算下来，这卢氏搬到晓月阁也不过就是数月的事情，从一个宠妃沦为庶人，不过就是一句话之间的事情。
人生如戏，谁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卢氏当日封嫔的时候，风光无限，大约也不会想到，这悲凉的一日会来得这样早吧？
苏长乐轻轻地推开未关好的宫门，朱红色的宫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院子里空旷的很，一个人也没有。只偶尔有一两只乌鸦，鼓噪地叫着，从晓月阁的顶上飞了过去，更是显得异常地悲凉了起来。
“皇后娘娘，这里晦气，要不，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星月见状，皱了皱眉头，打起了退堂鼓。就连她，都后悔昨夜劝了皇后娘娘来这里。
这卢氏，从前也好歹是皇上的宠妃。这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竟就已经沦落到了这步田地。可见，世态炎凉，人心淡薄到何种程度……
“既然已经来了，就进去看看吧。”苏长乐迈步走进晓月阁，院子里倒是打扫的很是干净，只是栽了花的花坛边，掉了好些落花，也无人打理，显得料峭的很。
这宫里原先伺候的宫人，听说卢氏被贬为庶人，就走的走，散的散，攀高枝的攀高枝，到了今日，竟是走得一个也不剩了。
晓月阁不算大，但少了人气儿，倒是显得特别地寂寥起来。宫里一个人也没有，也不知道卢氏躲在哪个角落，连个问的人都没有。苏长乐只好带着星月，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过去。
还好，最后在晓月阁的正殿找到了卢氏。
卢氏还穿着前儿那一身华丽的宫装，只是上头已经又脏又破，宫装上精致的刺绣也早就已经被划了好几道口子。发髻散乱，脸上的妆也花的一塌糊涂，大约是这两****都没有换洗衣裳，也没有重新梳妆。
此时，她正蜷缩在妆台的后边，嘴里嘟嘟哝哝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沦落至此，也是怪可怜的。
“卢氏，皇后娘娘来看你了！”星月见卢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便扬声叫道。
卢氏抬起头，见到皇后和星月突然进来了，非但没有迎上来，反倒将自己的身子努力地往妆台里头缩了缩：“你们想怎么样？本宫，本宫永远都是卢嫔！本宫是皇上最宠爱的卢嫔！”
到了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君王的恩宠。可见，这女子是如何地单纯，又是怎样地陷入过对那个男人的一往情深之中。
那一日的景况，苏长乐虽未亲眼所见，但苏长乐能够想象到，眼前的这个女子，面对君王那冷血无情的抉择，是如何地伤心绝望过，才会变成今日这般的。
那个男人，从来都是冷血的。他何尝对别人动过情？他有的，不过是自私和冷酷。
苏长乐苦笑：“本宫是来看你的，你怀着皇上的孩子，自然是皇上最宠爱的卢嫔。这不，皇上让本宫给你送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来。”
这个女子，早就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她心中惦记着的，就只有皇上的恩宠。即便是疯了，失去了理智，她也还沉浸在自己假象的那一份独一无二的恩宠之中。
她想，苏长乐想，何不成全了她？
果然，卢氏闻言，竟是慢慢地站了起来：“你当真是皇后？皇上当真叫你送了点心来给本宫？那皇上什么时候来看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