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风雨欲来 - 她在岛屿天气晴 - 辛逍遥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46风雨欲来

九月的午后,新闻里又在播报台风预警,小卖部里的蜡烛、手电筒已经卖光,老板忙碌着准备锁门,用胶布在窗户上贴成“米”字形。

陆屿是来买铅笔的。虽然有很多电子设备可以作画,但他还是更喜欢用纸笔。“中华绘图铅笔”的货架空空如也,老板无暇帮他翻找库存,叫陆屿自己去储藏间找。

在“雷碧”汽水和“康帅傅”方便面纸箱后面,一只写着“文具”标记的箱子映入眼帘。陆屿蹲下去拆开,里面有成套的塑料尺,圣斗士星矢的图案栩栩如生;年纪恐怕比自己还大的塑料文具盒,每按一个按键就能弹出一个抽屉;密码锁已经坏了的日记本,“你的秘密除了自己,无人能知晓”的火星文赫然显露在扉页。

他饶有兴致地翻找,终于拿出来一板铅笔,木头已经发霉,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外传来老板的喊声:“小伙子找着没有?要打烊了!”

陆屿只好把古董们塞回纸箱,向老板道别。农田里的蜻蜓飞得很低,似乎很快有一场大雨。空气闷热沉重,连呼吸都要费些力气。

他走在路上,时不时想起陶见晴昨天晚上的话——

“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意思呢?陆屿心里忐忑,宛若一场大考将要揭榜,是上岸还是出局,就在今天见分晓。

不知不觉,陆屿走到了“曼曼”烘焙店。任逍隔着橱窗敲玻璃,冲他露出白牙一笑,于是陆屿走进店里,在他对面坐下。

“你怎么在这?”陆屿问。

“今天兽医诊所休假,我只能四处游荡,闻到门口的蛋糕味儿,就进来茶歇一下。”任逍笑嘻嘻地回答。陆屿顿悟,他肯定是为了躲安薇薇,才不敢在小朱楼宅着。

桌上放着一块奶油三角蛋糕,裱花中间的樱桃猩红欲滴。任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忘了我乳糖不耐受,您请。”

陆屿毫不客气,拿起小勺吃蛋糕。甜品使人情绪稳定,陆屿又拿起菜单,点了两种另外的口味。

很快,蛋糕盘子摆了一桌。任逍瞠目结舌:“你失恋了?”

“还没。”

“还……没?”任逍饶有兴致地看看陆屿垂头丧气的脸,然后正色道:“你有什么情感烦恼,说出来听听,哥帮你答疑解惑。”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陆屿说了一句经典开场白。“他最近跟喜欢的女生告白,但是没发挥好,所以临时反悔说是开玩笑的。”

“你凉了。”任逍说。

“……”

“哦,你朋友凉了。跟女孩表白最忌讳嬉皮笑脸,你平时可以风趣幽默调皮可爱,三秒钟一个破梗,但是说情话的时候一定要严肃,这是态度问题,关乎在她眼里,你对她是认真的还是玩玩而已。”

陆屿额头沁出一滴冷汗,嘴上却不以为然:“少给我当狗头军师,说得好像你谈过多少恋爱似的。”

“喂,是你先问我的,再说哥是片叶不沾身,但哥也算是万花丛中过吧!哥要是自称上海滩第一浪子,就没人敢称第二……”任逍滔滔不绝,从小学时代给女同桌塞纸条开始,捋了一遍自己钓妹子以及被妹子钓的时间轴,说得眉飞色舞,陆屿轻咳两声,他都没注意到。

忽然,任逍动了动鼻子。这气息不是别的,是兽医诊所里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他回过头,只见兰慧中领着白曼曼的金毛,一人一狗站在烘焙店门口。金子抬头吠了两声,白曼曼从后厨钻出来迎接。

金子慵懒地在主人身边卧下,享受抚摸后背的待遇。任逍与兰慧中四目相对,瞬间面红耳赤。

这就是社死的感觉吗。

兰慧中放开绳子,递给白曼曼一个药包,说:“金子的血压降下来了,可以换成口服药,用法用量我都写在包装袋上了。”

白曼曼感激道谢,邀请兰慧中进店吃东西。兰慧中说自己还要去牧民家里打针,拎起工具箱准备离开。

任逍弹射般地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说了你今天休假。”兰慧中微笑着摇头,“忙你的吧,上海滩第一浪子。”

*

度秒如年的一天快要过去,时至黄昏,天气预报里的暴雨一直没有降临。陶见晴说不去看萤火虫了,她在牧场加固羊棚,为可能到来的台风做准备。

云层越来越低,陶见晴已经给围栏上了门闩,以防有小羊越狱找不回来。她踩着梯子检查棚顶有没有漏雨的地方,不小心一脚踏空,整个人摇晃着要摔倒,电光火石之间只能祈祷不要脸着地,忽然感觉自己被稳稳托住了。

她低头,才发现踩的是陆屿的肩膀。陆屿痛得龇牙咧嘴,双手还是扶住了梯子,陶见晴搭着他的胳膊下来时,一阵强风骤起,她披散着的长发划过陆屿的脖颈,喉结的位置微痒,他忍不住咽了口水。

是很适合接吻的距离。

“对不起。”陶见晴说。

远处传来一声闷雷,若不是天边刚才有闪电划过,陆屿必然觉得这是他脑海里的音效。这拒绝得也太干脆了吧?都不用铺垫的吗?

陶见晴并不知道陆屿在上演什么内心戏,转身给草料盖上防雨布,再用石头压好,抬头看见陆屿沮丧的脸,涌上来一阵难为情。

“昨天和你发脾气,是我不对。晚上玩失踪……让你担心,也是我不对。”

陶见晴磕磕巴巴地道歉,只见陆屿的脸上忽然转阴为晴,嘴角甚至有笑意。

“你高兴啥?”

“没有,我以为你刚才说对不起,是要拒绝我的意思。”

“……”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儿,告白近在启齿。陆屿咽了下口水,刚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呼喊声。苏媚焦急呼唤着女儿苏小虎的名字,望见陶见晴和陆屿站在羊棚屋檐下,问他们:“看见小虎了吗?”

两人都没见到,问苏媚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苏小虎平时住校,苏媚对女儿不回家习以为常,刚才从老师电话里得知,今天学校放台风假,上午就关了校门,然而直到快要天黑,苏小虎还是没回家,也没人看到她的行踪。

母亲的第六感,让苏媚心神不宁。

“陶叔说前两年村口有人贩子被抓,最近要放出来了,会不会……”苏媚语气颤抖,陶见晴上前扶住她的肩膀,尽量让她平静下来。

“我爸说的话向来不靠谱,你先别胡思乱想吓坏自己,小虎本来就调皮,可能就是放假了不想告诉你,正和小姐妹玩呢。”

“关键是她在学校没朋友,唉,这孩子性格随他爸,又古怪又犟。”

豆大的雨点开始落下来,空气中瞬间充满潮湿的泥土味。阴云压倒稻田,路上已经几乎没有行人。陶见晴与苏媚面面相觑,陆屿思虑片刻,将风衣外套的帽子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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