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土灶柴火本帮菜 - 她在岛屿天气晴 - 辛逍遥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36土灶柴火本帮菜

一阵穿堂风吹进来,大棚顶挂着的婚礼横幅随之松动,掉落在地上。陶见晴看着自己刚塞进母亲手里的喜糖,笑容僵硬在脸上。

何芳脸色铁青,她自从上次在电话里听到“新西兰苞米”的鬼话,就一直觉得不对劲,给陶渊打电话,老头子欲盖弥彰,于是她一处理完镇上的事情,就乘车回到了云深村。走在路上,婚礼进行曲响彻田野,何芳过去瞧是谁家的喜事,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切齿地对女儿说:“给我一个你私定终身的理由。”

“不是不是,我没真结婚,这就是一场招商活动,说来话长……”陶见晴拼命解释,舌头都快打结了。

陆屿本来在看任逍dv里的素材,目睹几米之外母女对峙的场景,思忖片刻,从来往的人群间穿过,站在了陶见晴身后。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俩是纯纯的合作互助关系。而且我也没从公司辞职,只是薅一把婚假的羊毛,顺便办个活动卖特产。”陶见晴信誓旦旦地说。

陆屿也帮腔:“阿姨,您放心,我们和村子里的父老乡亲都说清楚了,大家都是来体验当群众演员,绝对不会给见晴的名誉带来不利影响。”

“你闭嘴。”

何芳干脆利落地对他说。陶见晴还想争辩,何芳在她脑门上用力弹了一记,痛得她当场哀嚎起来。

“陶见晴,你是不是韩剧看多了?搞契约对象那一套,你最后能得到什么?霸道总裁的爱吗?”何芳指着女儿的脑门,语速如连珠炮,“这小子就是骗婚的,对你图谋不轨,长得贼眉……”

她看了一眼陆屿,改口道:“长得浓眉大眼,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特别容易被这种人迷惑。”

陶见晴扑哧笑了,拉着何芳的胳膊向路口走去,一边碎碎念:“放心吧妈,我呢绝对不会被男色迷惑,你早点回家休息,这么长时间不在,我爸肯定想你了。”

*

送走了何芳,吃饱喝足的村民也陆续散场,桌椅被折叠起来,搬上三轮车运回饭馆,彩带和气球也被小孩子们拿回家,大棚重归宁静。

陶见晴坐在草地上托腮出神,长裙摆在阳光下,洁白得耀眼。陆屿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盘蛋糕,一瓶苏打水。

“中午没吃东西,饿了吧。”

陶见晴摇头,陆屿在她身边坐下来,食物放在小板凳上。

“还没跟你说谢谢。”陶见晴指着身上的婚纱裙,“没想到你除了发明各种各样的好东西,还会设计衣服。”

“微不足道的技能之一罢了。那天收拾东西,看到你小时候的图画本,感觉虽然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很在意穿上婚纱的样子,就决定送你个礼物。”陆屿扶额苦笑,“没想到被别人当成变态,差点给我当众处决。”

“也就今天穿穿,干活多不利索。”陶见晴回头看了一眼大棚,“曼曼姐她们统计完地址,待会儿还要打包发货,然后呢我估计还要回趟家,接受暴风雨的洗礼,再然后……”

她打开手机日历界面,看着日期上的小小红点。

“今天,就是我婚假的最后一天了。”

人不拖延枉少年,但,终于还是到了最后做抉择的时刻。陶见晴抬头望天,说:

“我可能确实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如果我就这么向现实低头,回去上班,农牧合作社还没建好,还有马场,蜂场半途而废,感觉对不起父老乡亲;如果咬咬牙不回去,又觉得领导批准我这么多天假,现在辞职,好像有点对不起老板。”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是在共情资本家吗。”陆屿笑道。

“哈??”陶见晴醍醐灌顶,“是噢,领导让我通宵加班的时候,也没觉得对不起我!”

“所以我觉得,不用顾虑别人的看法,看你自己心里最想要什么。”

“唔……要说愿望的话,我想让各家原本只能维持温饱的农牧产业,联结在一起,让云深牧场作为一个整体发展起来,在三年,五年哪怕十年后,成为一个美好家园的代名词。有梦想的人不背井离乡,也能有机会,都市人也可以来这里休憩,没有社畜,只有人类、牲畜和小动物。”

她望向白曼曼站在路边散发烘焙店名片的背影,大棚旁边,白爱牛把刚采摘的哈密瓜递给于秀美打包,兰慧中正在看着一只小土狗摇尾巴。她又看向陆屿认真倾听的侧脸,碎发在微风吹拂下,掠过他睫毛细密的眼角。

“听上去,你的目标已经很坚定了啊。”他说。

“行,我要支棱起来,狠心辞职,破釜沉舟,做自己想做的事。”陶见晴点头,握拳给自己打气:“加油,陶小葵。”

*

晴空之下,芦苇飘荡。陶渊正独坐在院子里做手工。

芦苇草扎起来的扫帚靠墙排列,几天前从山林里砍下来的竹子横躺在地上,被镰刀刮掉竹节,一劈为四,为八,直至削成细条。有陈年老茧的防护,陶渊不需要戴手套,娴熟地缠绕,打结,时不时上脚踩几下,让簸箕更好地定型。

编完一只,陶渊扶起剩下的竹子,准备再编一只,刀刃破下去,竹竿“嗞”一声被劈歪,整株废掉。

都怪自己,心神不宁。

他拒绝了陶见晴的婚礼活动邀请,表态绝不会掺和这种胡闹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但又想到,日后遇到熟人,别人问他,女儿结婚为何在别人家大棚办席,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陶渊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必要的时候上台讲两句。他找了件没有破洞的汗衫换上,把脑后的大辫子捋了捋,拿起烟斗,正要出门,与刚要跨进门的何芳狭路相遇。

何芳看见满地的竹竿,以及风一吹就飞扬起来的芦苇花,重重打了个喷嚏。

这些年来,何芳很少回家。她不爱看陶渊时而闲云野鹤,时而暮气沉沉的样子,更忍受不了他像祥林嫂一样,沉溺在失去小儿子的痛苦里,明明大家都在继续努力生活,只有他,从此放弃事业,放弃责任,活成了一块冥顽的石头。

陶见明出意外的那天,何芳没有按原计划休假回家,而是在医院里看护一名临盆的产妇。新生儿发出第一声啼哭,何芳才得以歇息,不久后就接到了儿子在海里溺水的噩耗。

办完丧事后,陶渊时常失控狂怒,责怪妻子不在家里照顾孩子,痛骂女儿没有看好弟弟,摔盆打碗后,再一个人喝闷酒,直到醉醺醺睡在地上。

十八岁的陶见晴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坐在空荡荡的羊圈门口抹眼泪时,何芳把她拉起来,说,去屋里收拾行李,要拿什么衣服,书,洗漱用品,都自己装好。

陶见晴说,学费怎么办?

何芳说,你别管,收拾完东西,拿抽屉里的零钱去买两张火车票,然后等我回来。

当天,何芳去了刚盖好的小朱楼,去找苏媚。当初苏媚与家人决裂,自己用全部积蓄在老宅对面新盖楼房,承受全村人的非议时,何芳虽然和她并不熟识,还是挺身而出,帮忙和工程队谈判价格,货比三家选购建材,费了不少腿脚与唇舌。

苏媚感激之下,表示以后把二楼最大的房间留给何芳,她随时来住,若是日后出租,租金也算她的。

所以,当听说芳姐遇到难处,苏媚毫不犹豫,拿出一包现金给她,还说,小晴真有本事,能考上上海的大学,替咱俩见见世面。何芳告诉她,自己这趟陪女儿去上海,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

苏媚惊讶问为什么,何芳开玩笑说,一辈子没离家出走过的女人,是不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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