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为什么?”池宥问他。
周庭淮凝视着池宥,如实说:“因为我妈。”
为了给池宥买那一枚钻戒,周庭淮已经花掉了太多他的积蓄,以他现在的储蓄加上病重的周萱所需要的钱,用身无分文、负债累累来形容他此时的处境也丝毫不为过。
面对现下可以说是走投无路的情况,周庭淮第一时间打给了他的班主任。他向班主任提出了向学校请求资助的申请,班主任人很好,了解到周庭淮现在的处境后非常热心地向校方传达了这一信息。周庭淮虽然家景不好,但好歹也是一中两年以来斩获各类竞赛荣誉的主力军,因此他等待的时间也不长,经过层层传递过后,校方最后给予他的回应是:可以帮忙承担一部分的医药费,但前提是周庭淮要为校继续参加竞赛。
周庭淮本身就是竞赛班的一员,因此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在这期间,他突然回想起了之前所答应过池宥的那些话。
他曾经和池宥说好了,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用利用自己大量的时间来陪伴他这个缺乏安全感的小朋友,尽他所能地去给予他所有温暖和关怀。可这会儿他却失了信。
但是,周庭淮心里早已清楚地明了,当他决定打电话向学校求助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要舍弃些什么的觉悟。然而说到底,这一切矛盾的源头都只是因为他现在是个没钱又没权的穷小子而已,周庭淮心里清楚得很,却一时也无法做出什么改变。
矛盾、纠结和痛苦,从发生医院里的事情后就始终萦绕在周庭淮的心头,如同讨人厌的蚊蝇,不断折磨着他的心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消磨殆尽。
他希望池宥能够理解他的决定。他希望池宥能明白,他一时的离开和疏忽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他太爱了。
如果连池宥都无法理解他的话,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池宥在听了周庭淮的话后,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的情绪来。他只是仍旧抬头看着周庭淮,片刻后,他突然抬手抚了上去,细腻冰凉的指尖点到周庭淮肿起来的脸庞,轻声问:“还疼吗?”
周庭淮怔了怔,回答他:“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嘴角的伤口至今还没完全愈合,现在周庭淮每说一句话都会牵扯到这处伤口,密密麻麻刺心的疼。池宥嘴角却突然勾起一抹很轻的弧度,“是你妈妈这么做的吧?你这么好,她怎么忍心下得去手呢。你等等,我去给你找点冰块敷一下。”
池宥说着,便踩上棉拖往楼下走去,不稍一会儿,他便带来了一袋装满冰块的袋子。
在冰敷的过程中,两人面对面坐着,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周庭淮本来是有很多话想要问池宥的,关于竞赛的事情,关于周萱住院的事情,关于他们妈妈之间的事情。他的心里隐隐有着一个猜想,可是面对现下的情况,他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打开这个话闸,心里还隐隐生出了一丝对池宥的愧疚之情。
一向任性喜欢向他撒娇的池宥突然变得懂事了起来。冰袋很冷,周庭淮捂住池宥冻得发白的指尖,让他放下换自己来,而池宥只是摇了摇头,他说“可是这样你会更冷”,有些固执地把一整袋冰块捂得更用力了,直到冰块都融化在了袋子里,他才放下心般把冰袋放了回去。
沐浴过后,周庭淮搂着池宥被氤氲的水汽蒸得温暖湿润的身子躺在床上。池宥依偎在他的怀里,就算困得不行,却还是坚持向周庭淮讨了个晚安吻,接着睡意惺忪地道了声“哥哥晚安”,便闭上了眼睛没再有别的动作。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池宥都表现得异常乖顺。每天早上起床,如果池宥早餐想喝粥,周庭淮都会在五点的时候下楼准备食材,将东西都放入电饭煲后,再回去陪池宥多睡会儿。可是最近这段时间,周庭淮总是会在准备着东西的时候,便被池宥突然地从背后抱住。
池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走路时甚至没有一点声音,周庭淮回头一看,池宥果然还是没有穿上自己的鞋子。周庭淮见状每次都会把池宥抱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用大手捂住池宥冰凉的脚掌,佯装生气地问他为什么又不穿鞋就下楼。
而池宥每次都只是勾起嘴角笑笑不作答,他抬眸望向周庭淮的眼底,然后抬手勾住周庭淮的脖子在他耳旁蹭蹭,轻声说,因为我想见你了。
周庭淮内心的愧疚总会随着池宥似是无意中说出的三言两语不断放大,搅得他内心麻痒酸胀。他能感受到池宥对他的依赖,可这份感情,却又沉重得犹如群山般压在他的心上。
池宥说的哪是“我想见你”,他话语背后的含义,分明就是“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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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蝉鸣和阳光。
酒香、热恋与亲吻。
连空气中都充盈着躁动的夏天,曾发生过一件不管未来的两人在何时想起,都会将其深深埋藏进心里,不会轻易言说出去的事情。
天气实在热得不行,池宥总会在周庭淮出去打工没空管他的这段时间里,偷偷地在冰箱里冻上几罐鸡尾酒,然后趁着人不在家,自己则抱着其中一罐,掐点掐时地赶在周庭淮回家之前将其喝完。
后来,这件事自然是暴露了。那一天周庭淮回来得特别早,一打开家门,便刚好撞上池宥仰起脖子,把最后一滴酒顺入口中咽下的画面。
池宥知道那时的周庭淮有些惊讶,并且还有些生气。周庭淮拿着那已经喝空了的酒罐子问池宥这是怎么回事。
而那时的池宥所回答的话,他到现在也想不出到底是不是因为酒精在作祟的了。他明明很少喝醉的。池宥抬起朦胧的眸子,唇上还闪着酒水的光潋,挑衅般对周庭淮说,要不你也来试试看。
后来,池宥主动勾过周庭淮的脖子献上了自己带着酒香的吻;后来,周庭淮也不甘示弱般回应了他的热情;再后来,两人都宛如悸动冲昏了头脑般,拥吻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池宥躺在周庭淮的身下,嘴角是还来不及吞咽进去的涎水,炙热的空气从他开合着的唇中呼出,他仰着自己的脖颈,用不规律的喘息声将其悉数喷洒到空气中。他能感觉到周庭淮在离开他的嘴唇后正不断用湿润的唇瓣沿着他的肌肤一路往下,更能感觉到周庭淮在摸进他衣服的下摆后大手躁动不安分地揉捏着他腰部的软/肉的动作。
这样的情况不管怎么说都太越界了点。可大概是因为天气太过炎热,亦或者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太过冲击,池宥脑海内并不想让这样的行为就此停止。他想要继续下去,想让周庭淮继续安抚他为此而炽热不已的身体。
池宥就快要在这样的燥热中喘不过气来,他闻到了空气中弥漫不去的茉莉花香,身体也跟着一阵一阵的发热,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这样令大脑都融化的欢悦,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从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嘤咛。
也正是因为这一声娇嗔,让两人都瞬间从这份禁忌中清醒了过来。
池宥睁大了眼睛,他看见俯视着他的周庭淮眼底里满溢而出的欲望,感受到了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焕发出同样的高温,以及不可避免地察觉到了那块正顶着他大腿根部的炽热。
池宥的身体宕机了一般怔愣着没有动作,在这样的相顾无言中,一滴汗水从周庭淮的额头上滴下,落到了池宥的嘴角旁。他有些痒,忍不住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一下。
池宥不知道他这一下意识的举动给眼前周庭淮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周庭淮脸上刹那间显露出一丝理智被动摇后的慌乱,他有些无措地匆匆对池宥说了声“抱歉”,便离开了这片再多呆一秒都会被欲望的烈火吞噬的地方,转身走进了浴室里。
柔软的沙发上,只剩下池宥一个人仰躺在上面。他翻了个身坐起来,闻着空气中经久不散的茉莉花味,肌肤上还残留着被周庭淮抚摸后的酥麻,脑内胡思乱想了很多。
他想,虽然他注射过了抑腺剂,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求。如果不是酒精在作祟,那么他心里其实是不讨厌,甚至是喜欢和周庭淮有越界的行为的。
他喜欢周庭淮的亲吻,渴望周庭淮的抚摸,并希望周庭淮能对他做更多不被允许的事情。
而周庭淮也很明显地,同样也在渴望着他。
池宥看着他刚从便利店里买回来的东西陷入了回忆中。
十二月底接近,周庭淮马上就要去参加数学冬令营了。
在这段不算长的时间里,池宥表现得都十分顺从。他没有做出一点违逆周庭淮的行为,而那不过也只是因为他看得出来最近的周庭淮神经异常脆弱罢了,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池宥试图在这段时间内不触碰到周庭淮精神的底线,采用旁敲侧击的方式向周庭淮传递出自己不希望他离开自己的讯息。池宥也看得出来周庭淮因此对他产生了浓厚的愧疚之情,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直到竞赛临近,周庭淮始终没有对他说出“我不去参加竞赛了”的话。
那一日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池宥的脑海内。池宥心中对周庭淮失望透了,却也因此而产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池宥该做的,就是要把周庭淮试图离开他的行为彻底扼杀在摇篮中。
他想要去赌一把,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赌注。
只要周庭淮控制不了他自己的欲望,那么他就能以此为要挟,将周庭淮彻底,且永远地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