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密谋
“你看这幅画画的如何?”皇后端着一碗茶,吹着那杯中热气,精心描画的面容隐在雾腾腾的水汽后面,好像隔了层纱,叫人捉摸不透。
禧云抬眼望去,只见一副画随意摊在桌上,画上墨色尚新,画中景物乃是桃花树下一位翩翩公子,那青年面目有些眼神,细细看来,竟是当今太子。
皇后莫名其妙的叫了她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拿了这样一幅画给她点评,禧云实在猜不透皇后这是打的什么主意,稍作一番思量,她低头道:“臣妾见识浅陋,不敢妄加评论,还请娘娘多加包涵。”
“哦?”皇后搁下茶盏,一双锐目扫过来,禧云看着她那一双狭长秀美的凤眼,不知为何想起了贺兰玠,心道两人虽然长相相似,性格却是天差地别,也亏得有这样厉害的母亲,他才得以高枕无忧,保持着那样天真单纯的性子。
“你不想说,本宫不勉强你,不过本宫想让你猜猜,此画出自谁人之手?”皇后微笑道。
“禧云不知。”什么人会画了太子肖像送给皇后?她想不到,只好实话实说,等着对方说出答案。
“你当真不知道?”皇后挑眉看她,脸上划过狐疑神色,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禧云将她那一丝狐疑看在眼中,心里胡乱猜测道,难道作画之人我应当认识么?难道……难道是她?
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忍不住向前一步,认真观摩起那幅画来。
“猜到了?”皇后柔声道,“可不就是你那傻妹妹么。”
尽管有准备,禧云仍然大吃一惊,因为眼前这幅画实在不像是一个傻子能够画出的,她几乎立刻想到,莫非她根本就不傻,以前那些举动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她越想越后怕,猛然又想起太子忽然带禧朵进宫,当时她与她娘都以为禧朵是运气好,如今看来,倒仿佛是禧朵早有预谋了。
可是禧朵的画,又怎么会出现在皇后这里?
皇后一双凤目紧紧盯着她,像是试图窥视她所有的心思,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
禧云虽然和皇后一样拥有雄心壮志,然而少不经事的她与早已将所有青春都埋葬在深宫的皇后比起来,还是太嫩了。
她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娘娘是怀疑……?”
皇后道:“你觉得呢?”
一个看起来狡猾的人与一个伪装单纯的人来说,后者明显可怕的多。倘若禧朵是装傻,那无疑将是她的一位强劲对手,她若想将她踩在脚下,就必须在宫中拥有一座靠山……禧云回过神来,只见皇后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想好了?”
在她的目光下,禧云感到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所遁形,于是她低下头去,做出一副臣服的姿态:“禧云毫无头绪,一切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绣着金凤的长袍逶迤一地,禧云盯着那瑰丽而夺目的裙裾,心中的欲望仿佛伸出了触脚,热切而渴望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在那繁复的绣线上攀爬。
“你倒是乖巧,也无怪太后总是在本宫面前夸你,”皇后笑如春风,执起禧云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细细抚摩,宛如一位最最贴心的长辈,“禧云,本宫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照本宫说的做,本宫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她的手凉而滑腻,抚过手背犹如一条毒蛇缓缓游走,禧云心中不喜,然而面上却真真切切的展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多谢娘娘成全。”
“别高兴的太早,本宫能够帮你,但太子那里,能帮到你的只有你自己,”皇后道,“你知道,在这个宫里,什么是最可靠的?”
禧云迟疑了一下,摇头道:“臣妾不知。”
皇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她开始有点喜欢这个赵禧云了,她心思缜密、眼神充满野心——可不正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
每个人,都容易的偏爱与自己相似的人,皇后也不例外。
“本宫告诉你,对于每一个宫中的女人来说,生下龙种才最重要。你那个妹妹身上哪样不如你?若她是个傻子也就罢了,可是本宫怀疑她并不傻,如此一来,你只有尽快怀上一个孩子,并且顺利的生下他,才有可能赢她。”皇后谆谆教诲道。
“这……”禧云脸上红了红,咬牙道,“其实我和太子并未圆过房,太子他专宠禧朵,或许根本就不愿意和我……”
皇后对此毫不意外,她好整以暇的道:“他不愿意,本宫自有法子叫他愿意。”
接下来,禧云臊着脸听皇后讲述了一番房中秘术,她再有心计,也不过是一位未经人事的少女,最后满面飞红的从皇后宫中出来,几乎心跳如鼓,低着头只管往前,不料迎面撞上一人,身边的丫鬟正待训斥那不长眼的婢子,被她挥手制止,那婢子连忙道谢,她看着对方细声细气说着些赔罪的话,只觉得这侍女模样秀丽似乎在哪里见过,皱了皱眉却又全无头绪。
禧朵作起画来堪称废寝忘食,她从早上画到晌午,贺兰琚就陪她坐到了晌午。拭红从建章宫寻了过来,气得直骂脑袋:“傻瓜,你自己不晓得吃饭,也不准太子用膳么?”
禧朵大功告成,满心的喜悦,并不和拭红计较,只笑眯眯的招呼二人:“琚哥哥,拭红姐姐,快来看!”
贺兰琚含笑起身,眼前忽然一阵眩晕,身子随即微微晃了晃,拭红连忙伸手将他扶住,禧朵低头看画,并不曾留意。
他推开拭红的手,道:“无碍。”心里却觉得奇怪,上次吃了那个术士的所谓“长生不死”丹药后,身上的毒倒是解了,然而体力大不如前,时常莫名的感到困倦——这些他既不曾与人说过,也不曾请太医诊断,一是不想使拭红等人为自己担心,二是不希望此事被别有居心之人利用了去。
眼下他不由不为自己的身体忧心,盘算着或许该从宫外请个大夫来看看。
贺兰琚脚步缓慢,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虚无的云端之上,胸中锐意更甚,呼吸也渐渐滞重起来,这种时候,闭上眼或许会舒服一些,然而他不愿意那么做,禧朵正用那样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只要他静静来到她身旁,给她一句赞叹,她的喜悦就可以漫天飞舞。
她是这样容易获得满足,她的喜悦或者悲伤,都是那么的鲜明。因为她的不加掩饰,所以他更加愿意她时时刻刻都是笑着的,倘若她哭起来,只消一滴眼泪,就能淹没整个世界。
他强撑着来到她身边,看到了画中的自己。他没有想到他的小禧朵居然可以画的这样好,使他忍不住大声称赞道:“禧朵儿,你真棒!”
拭红凑过来看了一眼,也冲禧朵伸出了大拇指,禧朵这次高兴的有点儿找不着北了,笑呵呵的说:“琚哥哥,禧朵是不是很厉害?”
贺兰琚笃定的点头,拭红笑道:“宫中的画师们都比不上禧朵呢!”
禧朵笑得合不拢嘴,忽然有些遗憾道:“其实昨天那一副更好呢!”
贺兰琚和拭红回到建章宫,拭红眼看贺兰琚面色越来越差,终于忍不住说:“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传太医。”
“不用了,刑部尚书片刻后就到,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拭红见他一脸倦色,终究是不忍心,只好叮嘱几句后离去。
严岭是太子宫常客,因此进来时并没有人通报,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书房,只见贺兰琚无声无息的伏在桌上,一只手垂下来,指尖苍白中隐隐泛着一种死灰色。
“太子?”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贺兰琚毫无反应,他疑心他是昏过去了,连忙伸手去拍他的肩,就在此时,贺兰琚毫无预兆的直起身来。
严岭吓了一跳,忙道:“太子,你没事吧?”
贺兰琚一旦清醒过来,立刻恢复了往常那种淡然的神色,除去脸色苍白外,与平日毫无二致:“我没事,上次的围场遇刺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严岭之父乃是当朝太尉,严岭幼年时由皇帝钦点为太子伴读,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他对于太子自恃忠心耿耿,其父严崇玉在朝上也明显偏向太子,这一对父子堪称不折不扣的“□□”。
“上次那几个刺客,经证实是目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魔教中人,而这个魔教,我怀疑与白氏后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