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迟来的复仇(二)
第152章迟来的复仇(二)
端木玦为消除慕容一族死灰复燃的可能,只能出此下策,着意顾定彤拟旨册封皇后嫡子知辰为荣亲王,由此一来,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会因为知辰尊享的莫大荣耀而对慕容霓裳施压,而他也可以随时以结党营私,谋求太子之位为借口,再次让慕容一脉远离朝堂,对前朝做到绝对的控制。顾定彤退下了,端木玦并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而是重重的跌靠在了椅背上,看着案边码的整整齐齐的奏折,他心中是痛苦的、无奈的,知辰是他的儿子,从出生开始就意味着前路有着无尽的凶险,慕容霓裳是皇后,生了皇子的皇后,同样意味着她在后宫的生活定会步步惊心,自己为了将皇权捏在手里的下下之策,无疑对这对母子造成的压力是空前的,可是这也是唯一一个能做的,也是后果最轻的,不然,端木玦只能够‘立子杀母’以保证外戚不会像自己为太子时那般干政。
……
慕容霓裳手里拿着绷子正在绣荷包,上面是一条金黄色的龙,知辰属龙,瑞嬷嬷说,孩子在满百日的时候能够佩戴祈福的荷包,可以和美平安,所以慕容霓裳着手开始绣,大概是灯光不亮了,慕容一个不小心针便扎了手,开始时是白色的一个印子,然后就充满了殷红色的血迹,慕容霓裳心里头咯噔一下,眼皮也跳了一下,连忙用嘴裹了一口。
“娘娘可要小心!”轻雪拿了帕子将血迹擦干,慕容霓裳继续拿针绣着,说道:“没事,剪一剪烛花,太暗了!”
轻雪一边拿起了镀金的小剪子剪了剪烛花,一边说道:“娘娘,明儿个再绣吧,不着急,还要好几天才到皇子百日呢!”
慕容霓裳未应声,只是继续低头绣着,其实她是心里头乱的可怕,如果手上不做些什么事情,就会慌乱起来,还不如借着这刺绣稳一稳心神。
轻雪见劝不动,也不敢再说,今儿个一天皇后的情绪都不太好,于是便端了茶壶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小奴进了来,福了福身子问道:“娘娘,浴桶准备好了?晚膳过后管公公派小玄子来了,说是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今晚上不走宫了,到毓庆宫侍寝。”
慕容霓裳略看了一会儿小奴,将手里的活计放下了,“那就准备吧!那衣裳先拿出来!”
嫔妃侍寝大都要褪尽衣衫,经由太监检查后裹上被子送到毓庆宫去,可是龙止国唯有皇后与众不同,为了彰显皇后的尊贵,皇后侍寝需换上一件宽松的寝衣,在侍寝前经由太监检查,再送上龙床,与其说皇后尊贵,也不过是比那些一丝不挂的妃嫔多了一层遮羞布罢了,慕容霓裳最恨这种虚伪,看似比旁人来的体面,可实际上还是一样的卑微。
自打自己入宫开始,端木玦但凡宠幸自己从未翻牌子驮去,一直都是他走宫,其实历代的皇帝宠幸皇后也都是走宫,这方能体现得出皇后的尊贵来,可是今晚上,端木玦却翻了自己的牌子,慕容霓裳在水气氤氲里心中一片凄然,她心中明白,端木玦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不管如何的尊贵,这份尊贵和荣耀都是他给的,他若想收回,自己就和任何一个妃嫔没有区别,一样的要经由太监驮妃才能承宠。
那身月白的的寝衣如此的崭新,大概是叠放的时间太久了,上面的折痕未能消散,那轻薄透明的料子,在月光下稍显透明,能够看得见慕容霓裳姣好的轮廓曲线,一头乌黑的长发卸尽了钗环,柔顺的如同瀑布一般披在肩头,遮住她.,一床巨大的锦被将慕容霓裳包裹其中,她被扛了起来,像是祭神的牲畜,也像是待宰的羔羊,真是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女子渴望入宫,渴望被这般无情的践踏尊严。
毓庆宫到了,慕容霓裳被放了下来,被子被敞开,管密向慕容霓裳施了一个大礼,起身在她的身上搜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的刀兵利刃后示意小太监们抗入其中。
端木玦已经躺在龙床上了,屋子里过于的灯火通明,甚至慕容霓裳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得到那光亮,按照规矩,慕容霓裳被放置在龙床之上后就要沿着端木玦的足部爬进去,然后承欢,被子再次被拿开,太监们都退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端木玦正躺在被子里看书,慕容霓裳衣着单薄看着他若无其事的在看书,可是许久手中的书页都没翻动任何一下。
慕容霓裳跪在他的脚边,看着不催促亦不焦急的端木玦,她知道端木玦是在等着她跨过心中那道被折辱的底线,可慕容霓裳知道,自己此时的委曲求全不能换来任何好处,他不会满意自己的妥协,所以慕容霓裳并未按照端木玦设想的那样,为了自己的孩子,屈从的从那张被子下钻进去,而是倏然间下床,拿起案上的一把修整胡子的小剃刀,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端木玦其实从慕容霓裳被扛进来开始就没有心思看书了,他紧绷到每一根发丝都在关住了慕容霓裳的一举一动,见她冲一般的下床,还以为她是要跑,没想到是萌生了自尽的心思,端木玦毫无防备的从身后抱着她拦下她手里的那把锋利的小剃刀,一个挣扎间便将端木玦的右臂划伤。
“放开我!”慕容霓裳本想挣扎,可是他紧紧环着自己的手臂已经开始流血,殷红的血渍将他月白色的寝衣袖口都染的一片模糊,慕容霓裳只觉得心口一闷,手上和身上就再也使不上力气了。
“别闹了!”端木玦就势的抱起了慕容霓裳,或许是慕容意识到端木玦的手臂伤的真的很严重,赶快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取了毓庆宫内备用的小药箱为他包扎。
那小药箱里东西少得很,只有一小瓶金疮药,和一些纱布,大都是一些降暑气的药丸儿,慕容霓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可眼泪就是不停的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向下流,没有干净的帕子,慕容霓裳便脱了自己寝衣的上衣为他擦拭伤口,她知道撒上金疮药的时候会蛰的厉害,便握紧了他的手,一点一点的上药,不长的一道口子,还没有女子的小指长,可是却不浅,从血流量便看得出,这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慕容霓裳上了药便拿着药箱里的白色长巾为他包扎,一圈一圈的缠紧,心也跟着一圈一圈的勒紧了。
端木玦看着床前跪着的人,脱了寝衣只剩下一件荷粉色的肚兜,低着头,这能看见她一头乌黑的发和头顶上青白色的旋儿,她无声的啜泣,眼泪大都滴落在地毯上,越看越是心里头难受,端木玦掬起慕容霓裳的下颌,她却是闭着一双眼睛,两颊上还留着整齐的泪痕。
没等来他的说话,责骂,端木玦只是将她抱上了床,慕容霓裳睁开一双水盈盈泛红的眼睛去看他,端木玦只觉得心中一震,板着脸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弑君之罪!”
“冬妹不想杀皇上,甚至不想伤皇上!”慕容霓裳开始施展苦肉计,要知道,吕布提刀满腔怒气闯进貂蝉的闺房时,并不是没有杀心,可是貂蝉的盈盈眼泪,却是让再阳刚的男儿之心,化成绕指柔。
“冬妹……只求一死,望六郎成全!”慕容霓裳被端木玦抱在臂弯里,盈满了眼眶的泪滴沿着太阳穴滴落在他的手臂上,却像是滴进了心里一般的蛰痛,端木玦倒吸了一口气,看着怀里的人,咬着牙问道:“朕不过是让你侍寝,有何委屈居然想自尽?!难道真就这么的让你不堪?”
“皇上,臣妾实为不想让陛下为难!”慕容霓裳决定今晚开门见山,不再和端木玦加以纠缠,“臣妾出身世家,父亲曾是权倾一时当朝宰相,如今虽已经急流勇退,告老归乡,可是臣妾的兄长却凭借军功位居太原太守,想必再一次官员调动,又要入朝为官了,如今臣妾诞下麟儿,无意是嫡子,太子的最佳人选,一旦孩儿长大,恐怕慕容氏会借机攀附,危及圣上,如同武帝时卫氏一脉,最好的办法便是立子杀母,所以臣妾为了陛下,甘愿走钩弋夫人之路,只求陛下,念在冬妹精心服侍,对陛下一片赤诚的份上,照顾好知辰!”
慕容霓裳意欲再次挣脱端木玦的怀抱,只听他怒喊了一声,“够了!闹够了没有!知辰尚在襁褓,你难道要丢下他不管不顾吗?!”
“皇上,臣妾正是为了知辰,皇上几日之后意欲立知辰为荣亲王,臣妾虽然愚笨,可是其深意还是能够猜得出几分,臣妾不能让孩子在襁褓之中便被虎狼之人惦念,臣妾一介女流之辈,柔弱之躯,也没有办法再抵挡深宫之中的勾心斗角,如若生——不能护着知辰,还不如一了百了,此举也算是护着知辰最好办法了!”
端木玦对慕容霓裳心中是又恨又怕,恨的是慕容霓裳为何如此的聪明,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看得明白,怕的是自己在她的面前已经没有了果决的能力,他是皇帝,可面前的皇后却摆给了自己两个选择题,要么她死,成全自己,也护着知辰,要么不立知辰为亲王,她们母子不再处于夹缝之中。
端木玦承认,他对慕容霓裳已经失去了控制,已经没有办法决绝的告诉她,局势必须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因为他怕慕容霓裳为了保护孩子鱼死网破,可他不能妥协,否则自己将再次的处于被分权的状态。
慕容霓裳见端木玦沉默,她没有再逼他,“臣妾告退!”还不等她下床,端木玦拉着她的手臂,问道:“你这副样子如何回宫?!就在毓庆宫睡吧!”
龙床之上不留宿嫔妃,所以慕容霓裳稍显错愕,张口想拒绝,可是端木玦却不耐烦的说道:“快休息吧,明日朕还要早朝!”然后便背对着她躺下了,慕容霓裳看着手臂缠着数圈白巾的人,竟觉得他的确是可气,可也没有那么无情了,挨着他的背躺下,自顾自的抱紧了他的身体,慕容霓裳知道端木玦没睡,便问道:“还疼不疼了?”
他不吭声,慕容霓裳便得寸进尺的向他再靠了靠,下颌都搁在他的肩膀上,呼吸间痒痒的尽数铺在端木居的耳根,端木玦大概是受不了他这样,翻过身来,将她收进了怀中,只是冷冷的答了一句,“不疼!”
……
慕容霓裳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竟然是一夜安眠,甚至连端木玦上朝去了她都不知道,只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了,慕容霓裳方才缓缓地苏醒过来,自己一个人躺在宽大的龙床上,刺眼的明黄色对于刚刚起来的人不太舒服。
“娘娘醒了?”慕容霓裳闻声望去,是轻雪。
“你怎么在这里?”
轻雪取过衣衫,又为慕容霓裳穿好鞋子,答道:“皇上一早上令管公公去承乾宫召奴婢前来,说是伺候皇后,皇上还说不让奴婢打扰您的休息,可见皇上对娘娘可真是恩宠至极!”
端木玦又在想着办法的为自己在后宫里树敌,不过这倒也让慕容霓裳放下心来,这是不是就代表着,端木玦已经放弃侧立知辰为亲王,所以他开始走旧路了。
可自己多受一些罪也比拉上知辰的好,慕容霓裳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的打扮一番,既然他退了一步,自己也就让他意愿达成,不就是在后宫里遭人嫉恨吗,她张扬一些就是了,慕容霓裳有意多带了几支珠钗,起身后吩咐道:“去御花园里逛逛!”
“娘娘还是回宫吧,这一大早的……”
“啧!本宫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慕容霓裳瞪了一眼轻雪。
“是!”轻雪不敢再多嘴,扶着慕容皇后往御花园里去了。
慕容霓裳在御花园里转悠了一圈儿,看到的尽是艳羡的目光,侍寝毓庆宫,还被留宿在龙床之上,慕容霓裳甚至后脑勺都能听得清楚那些宫女命妇们嘁嘁喳喳的声音,她尽量不去理会,却还是抬高了头,“去清宁宫看看惠妃吧,也不知道她准备的如何了!”
自从魏意将当年作为人证的马车夫交到柳梦璃手中之后,她便沉寂了几日,想必柳梦璃正在谋划每一个将德妃至于死地的细节,可是夜长梦多,她也该去催促一番。
一进清宁宫,依旧是侍女静兰迎了上来,福了身子请安后,便客套的说道:“我家娘娘这几日未去给皇后请安,心里头一直念叨着,今日说是得了空便过去,没想到娘娘一早上便来了,快请!”
慕容霓裳做了主位上,看着柳梦璃气色前所未有的好,她扶起了向自己请安的人,问道:“惠妃准备的何等的煞费苦心,这几日都未见你!”
“不瞒皇后娘娘,臣妾苦修这几年,身心俱死,若不是等着为知为报仇的这一日,恐怕早就挺不过来那些屈辱的日子了,娘娘的恩情,臣妾不只是没齿难忘,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慕容霓裳用帕子掩了掩嘴,说道:“惠妃,本宫无需你肝脑涂地,只要你答应本宫一件事情!”
“皇后请讲!”柳梦璃认真的听着。
“这次人证在皇上面前指认当年真相的时候,本宫不希望听到涉及太子妃的事情!”
“这……”柳梦璃一愣,世人皆知皇帝一直对慕容家心怀芥蒂,就是因为慕容宰相为了慕容霓裳能为皇后,不惜害死了太子妃寒梦鸢,如果此次能够证明寒梦鸢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岂不是对她有利,为何慕容霓裳反而要让自己保密寒梦鸢的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