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安庆府
第62章安庆府“皇上在想什么?”慕容霓裳倚着窗边看着他似有出神便问道,出了龙城的御街之后,十六人抬的轿子就变成了六匹马齐拉的马车,前面是浩浩荡荡的仪仗,后面是整车整车的随身物品,就算是清装简行也是少不了一应俱全的都带着的。
“没什么,就是在想……是先到安庆府还是先去江苏!”端木玦不想在慕容霓裳面前提起从前的事情,那些故事里有太多关于端木和慕容这两个姓氏的恩怨,所以他避开不谈,撒了个谎答道。
“皇上为何会犹豫呢?说出来臣妾也可以为皇上想一想!”慕容霓裳轻轻地为端木玦打着扇子,尽管车里放了些冰鼎,可还是有些的闷热。
“也没什么犹豫的!”端木玦从怀里拿出两个香囊来,慕容的鼻子很好使,嗅出一阵阵佛香的味道,心里想着这东西可能是来自护国寺,“安庆府的知府罗康年,都说他是保一方平安的父母官,为人清廉,百姓拥戴,都叫她‘罗青天’,名声大的都传进朕的耳朵里了,朕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个人!可圣旨已下,朕要先去江苏,显示对两淮盐业的重视,所以……”端木玦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香囊结在了慕容霓裳腰间的玉佩上,这是护国寺上香祈福时枯木大师赠与的,说是可以保平安。
“所以陛下就为难了!”慕容霓裳截下了端木玦的话,“行程安排好了先去江苏,盐商们高兴,可是那罗康年就有一天的时间整理安庆府了,便看不到真正的繁华,若是先去安庆府搞突袭,就会让江苏的盐商失望,臣妾分析的可对?”
端木玦知道慕容霓裳聪明,所以才想听听她的意见,随即看着她漂亮的一双眸子点点头说道:“皇后可是有主意了?”
“这还不简单!”慕容端起一杯放凉了的花茶,掀开盖子一阵茉莉的清香飘散而出,贝齿晶莹的说道:“皇上微服私访就是了,向左拐就是安庆府,向右拐就是江苏,只要御驾进了江苏,谁又会怀疑皇上在不在,皇上可以借口旅途劳顿,皇后病了,休整一天再会面盐商和盐院官员不就可以了!”
微服私访——这个法子端木玦是想过的,可是是不是有伤天子的威仪,而且不太安全,万一出了差池,有人行刺怎么办。
“皇上是在担心天左将军不能在微服私访时护驾左右是吧?”慕容知道,端木玦的御驾进了江苏,坐在轿子里别人可能看不见他在不在,可沈义澜必须走在队伍当中,自然就不能保护端木玦微服私访安庆府了,若是如此,那风险可就太大了!
“皇上为什么不选择进入江苏地段的时间呢?”慕容挑眉的提醒了一句,“若是深夜到了江苏,就算是万户掌灯迎接,恐怕也是看不清人脸的,到时候随意找一个身形与沈义澜将军相近的侍卫顶替,不就可以了,反正两淮的盐官和盐商也没有见过谁才是真正的沈义澜,模糊之中自然不敢确认。”
“这倒是个好办法!”端木玦高兴地弹了一下慕容的脑门,向身边的管密传话,“将沈大人传过来!”
一阵快马急鞭的声响后,窗帘外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不似管密那般的奸细,如同护国寺的钟声,洪亮却温润,却又散发着一丝粗犷的男子之气,“微臣在!”
“天左将军,皇后对路上的颠簸极不适应,有些恶心,车驾缓行,不用赶在天黑前到凤鸣关!”
“臣遵旨!”
慕容霓裳听着端木玦扯谎,笑着拿出漫雪准备好的那盒酸梅果脯吃了起来,将核吐在了地上的痰盂里,既然是做戏,那就要做的逼真一些。
沈义澜快马赶到了队伍的最前头,吩咐领路的侍卫官,说道:“皇后娘娘身体不舒服,皇上吩咐要放缓前进,保证车驾行进的平稳!”
“沈大人,可若是放缓了速度,今晚可就到不了凤鸣关了,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个落脚的地方!”其中一个侍卫官说道。
“那也没办法!”沈义澜看了看后面的车驾,“皇上吩咐了,不着急赶到凤鸣关,先派出一个人前去打探,看看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
也就只能这么解决,几个侍卫官相互对视后,其中一个快马前去,看一看今晚上可以在那里休息,可这郊外的林中可不像有什么客栈、驿站,恐怕连几户村民都可能没有。
……
慕容霓裳和端木玦坐在车里明显的感觉到车子慢了下来,车夫赶车都变得极为的平稳,按照这个速度,恐怕第二天大亮的时候才能到达凤鸣关,为了防止刺杀,马车尽量不能掀开帘子,空气不大流通,就有些热,慕容便继续为端木玦打着扇子。
车子行进的缓慢,人也就容易乏困,端木玦闭着眼睛感受着扇子扇出来的凉风,却突然那扇子打了自己一下,睁眼一看是慕容霓裳自己困得倚在一边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扇子落在自己的腿上,她额头上微微出了些汗,端木玦轻轻地将扇子从她手里拿了出来,为她一下一下的扇着,看着她的汗消去,人也睡得愈发的深。
慕容霓裳原本就习惯了午睡,冬天的时候喜欢我在白色狐裘的软榻上,抱着一捧小火炉,闻着李后主帐中香暖暖的睡上一觉,到了夏天轻雪和小奴就会轮班的为自己打扇,只穿一件冰鲛纱的外裳,极为的风凉,再取些清凉油微微涂些在太阳穴的位置,连梦里都是清爽的。
有了这个习惯,出门在外自然是挺不住困意的,本来为端木玦打着扇子,她自己却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或许也是赶了半天的路真的是累乏了,一睁开眼睛已经是天黑了,而自己也不知道躺在了哪一个地方,四周干净,摆设简朴整齐,好像是一处禅房,安静的还能听得见床底下蟋蟀的叫声。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过来,而且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慕容霓裳还是有些害怕的,连忙拖着鞋子便向外跑,都没来得及穿上放在枕边的外裳,一推开门,便看见端木玦手里端着一碗汤,门的两边是带刀的侍卫,她的莽撞差一点撞翻了端木玦手里的汤碗。
“进去再说话!”端木玦见她愣着先说道,慕容退了进去,看着端木玦将汤碗放在了一处简陋的桌案上,然后转身上下的打量着她,问道:“好些了吗?”
“臣妾……怎么了?”慕容摸不着头脑的问道。
端木玦摇了摇头,叹气的用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说道:“你路上中暑了,自己还不知道,朕也是稀里糊涂的,后来你一直都睡不醒,到了这庵堂,朕见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儿,叫来太医一号脉,才发现是中暑,头还昏不昏了,恶心吗?”
看来她是中了暑气,还以为是困得难受呢,慕容霓裳摇摇头答道:“臣妾已经好了,多谢陛下关心!”
“快将这绿豆冰糖水喝了吧!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赶路,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放慢速度!”端木玦亲自端起碗来将绿豆冰糖水喂给慕容,看着她大大的眼睛,如同沁在水中的琉璃珠子一般愣愣的看着自己,便说道:“盯着朕做什么,快喝了!这是太医开出的最好喝的药了!”
他喂自己喝东西,慕容双眸濡湿,她想起了前世,端木玦在她生病的时候每一次都是悉心的哄着她喝下那些难喝的汤药,为何现在口中的绿豆冰糖水如此的甜腻,她却是口中、心中都极其的苦涩呢?苦涩的想哭,向用力的晃着他问——那些好,对她的好,为什么都是假的。
“这里是一个庵堂的禅房”,端木玦一边喂着慕容霓裳和绿豆冰糖水一边娓娓的说道,好像在帮一个失忆了的人找回记忆一般,“因为在天黑前没有到凤鸣关,所以也就住不了行宫了,在这郊外的树林里能够有这样一间干净的庵堂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师太呢?”慕容霓裳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
“这位师太云游在外,而且整间庵堂大概只有她一个人,朕来的时候,屋中的桌面上留了一张纸条,说是任何过路的行人都能够留宿在这里,厨房有柴米,屋内有床榻,而且告诉留宿的行人,走后无需锁上门,留给下一位过路的行人。”
“厨房里一定没米没柴了吧?”慕容抹了一把那床头上的灰尘给端木玦看,“看样子师太已经云游好久了,这间庵堂不知道留宿了多少人,厨房一定是空空如也了!”
“饿了吗?”端木玦指尖摩挲着慕容霓裳纤巧的下颌问道,似乎远离了宫廷之后,他们身份的界定越来越模糊,“太医说,你刚刚暑气退去,不能吃太多的东西,只能进些流食,还有清淡的食物,想吃什么,叫厨房做些送来!”
慕容霓裳微微的嘟着嘴摇了摇头,复又躺在了软枕上,略带撒娇的说道:“什么都不想吃,刚才的绿豆冰糖水已经暖了胃了,所以就想躺一会儿,陛下也躺下来休息休息吧!”慕容霓裳摸了摸身边的空位置说道。
端木玦将空碗放在了一旁,躺在了慕容身侧,看着简单的又有些泛黄的顶棚,问道:“这荒山野岭之中,师太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觉得害怕吗?”
“心中无惧,自然不怕!”慕容霓裳向端木玦靠了靠,将下颌落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说道。
“刚才,朕和沈义澜在庵堂附近散步的时候,发现师太种了很多很多文竹在园子里,墙角还有几株红梅,想必她一定是个风雅之人,而且极具生活的……”,端木玦觉得身边的人没了声音,侧头一看,慕容霓裳又睡沉了,看来今天赶路将她累坏了,大概是娇生惯养不大出门,这会儿便体力不支了,端木玦伸手抚了抚她的后背,自己也闭上了眼睛睡了。
原本是有意延缓行程,慕容霓裳第一天赶路便生病了,所以就变成了真正的延缓行程,尽管第二天慕容霓裳又活蹦乱跳了,可端木玦还是不敢大意了,只要慕容霓裳一不说话,他便想要看看她是不是还不舒服,这一举动让他自己都嫌烦,而且还有些躁,他为何就这么担心,怕她再病了呢?端木玦于是下了决定不想再理慕容霓裳,自己拿了书卷坐在那里看,尽量不去看她的脸。
慕容霓裳有一张很美的脸,即使她没有做出勾魂摄魄、楚楚动人的表情,依旧极具杀伤力,她的眼睛很美,即使宝相端庄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也会让人浮想联翩,她的眼睛很迷人,带着难以捉摸的性情,时而冷眼,时而单纯,时而妩媚动人,时而温柔难以抗拒。
端木玦虽然双目盯在书卷上,可他的心思却一丁点都没在上面,慕容霓裳见他正看着书,眉头紧皱着,还以为他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也不敢招惹,便自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偶尔也摆弄着她修剪的干净的指甲,在无聊了,就拿了金簪挑拨着昨天在郊外摘取的野花玩儿。
车驾虽然前行的缓慢,可还是在中午之前进了凤鸣关,樊州的地界有一处行宫,是当年端木玦的父亲下江南时修建的,樊州知府在城门跪着迎接御驾,对于一个地方官来讲,一生有一次能够目睹龙颜,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端木玦不喜欢铺张浪费,这一点无论在哪一世,不论慕容是否恨端木玦,她都是极为的欣赏的,可这樊州的知府,似乎不是个聪明人,因为他没有提前的摸透端木玦的性格,私自准备了极为隆重的迎接仪式,而且行宫翻修的极为繁华,一进到里面便是富丽堂皇,好比真正的皇宫。
“陈怡和,朕问你,这翻新行宫,你用了多长时间?”端木玦坐定之后问道,慕容霓裳是皇后,自然不能随意的面见外人,于是坐在侧首位,面前垂着一道珠帘,只能借着太阳光看得清她模模糊糊的身姿。
“微臣得知陛下要路过樊州开始,就已经动工,将这行宫稍加修整,迎接陛下和皇后娘娘!”陈怡和还不知道已经触怒了天威,还心中稀里糊涂的认为自己做了拍马屁的事情,可实际上却是拍在了马蹄子上。
“那这稍加修整,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还有财力?!”端木玦饮了口杯子里上好的狮口银芽问道。
“这……”,陈怡和听出端倪了,便吞吞吐吐了,没想到他刚一迟疑,端木玦将手里的杯子顿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吓得陈怡和俯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连的喊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慕容霓裳看出来端木玦是一定要撤掉陈怡和的乌纱的,而且后果不得而知,在危急之时,突然清了清嗓子,这声音打断了原本焦躁的气氛,连端木玦都疑惑的看了一眼坐在珠帘之后的慕容霓裳,她似乎也太大胆了,赶在他处理政务的时候插手,是不是自己最近对她太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