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无疑姚佩云心软,她猜到带毕凤回家的事可能会让谢岍不高兴,果然,晚饭后那家伙冷着脸一言不发去了书房。
本就忐忑惧怕的毕凤非常敏[gǎn],即便谢岍平时对外人就是冷着张脸,但毕凤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出公爷的不开心。
她也不敢问半句与谢峦有关的事,积极主动到厨房刷碗洗锅,把望舒庆记都有些惊着,还是姚佩云给俩孩子递了眼色,又悄悄叮嘱望舒如何安置毕凤,俩孩子才没那么拘谨地过去和毕凤一道干活。
姚佩云来书房找谢岍。
书房门虚掩,透过错开的门缝正好看见谢岍现在那边书架前找东西,她轻手轻脚推门进来,讨好说:“谢岍,你在干嘛呀?”
背对这边的人没搭理,把找到的书卷起来握手里迈步朝书桌去。
姚佩云跟着过来,等谢岍坐到桌子后她来至桌前站定,手指抠着桌沿微笑说:“你说句话嘛。”
“没啥可说,”谢岍举着书侧过身去,翘起二郎腿说:“反正有的人也不听。”
姚佩云碎步绕过来站到谢岍身边,食指戳戳对方肩膀说:“怎么会不听呢,这不是事出有因嘛。”
“谁不是事出有因?……”谢岍把脸从书后边抬起来,本想趁机训斥两句不能心太软,结果看见那张委屈的巴掌脸她就气不起来。
汴都城人欺人,心软会被欺负死,善良必须有锋芒才能成己达人。
谢岍哼地转过身,二郎腿换边翘说:“你不想想,万一她是别人故意安插到你身边的,那怎么办?事出有因,再事出有因那也是他们谢相府的事,要得你来好心收留。”
“我错了,”姚佩云两根手指夹住谢岍袖子拽,好声好气说:“就是下午时候看她饥寒交迫,又被相府里赶出来,所以带她回来家里吃点热饭,不然,不然让老李现在把她送回谢相府?”
方才姚佩云进来前谢岍已见过暗卫识垣,谢峦媳妇的情况谢岍粗略听说了,以前大嫂也说过两句,道谢峦媳妇是个可怜人,但那有什么办法呢,再水深火热的坑不也都是自己愿意跳,别哪日觉着遭罪不顺了又去怪谁谁逼的你,没劲。
谢家那些人都是什么蛇蝎心肠姚佩云的确不了解,不知者无罪,谢岍也怪不得,只是说:“谢相是一家之主,儿媳妇被赶出家门他之所以敢不管,不过是知道毕凤是来找你,大相公赌就你心肠软,这下可好,让人给拿捏得死死的。”
言至此,谢岍恨铁不成钢地转过头来说:“纵使毕凤真没处去,谢相也不会让儿媳妇流落大街上,他丢不起这个人,反倒是你,满肚子心窟窿眼就跟我作对时灵光,其他时候都哑火的啊。”
“你骂的对,都对。”姚佩云也不敢反驳顶嘴,老实把话忍下,两手抱住谢岍左胳膊说:“但是你知道么,毕凤好像想和谢峦离昏。”
这个话题一抛出来,谢岍整个人安静下来,那点脾气也消退了,似乎有些没料到般抬眼看着站在身边的人,沉思片刻说:“她忍谢峦到今天也是不一般,离呗,反正谢峦他娘都已经给儿子找好下家,倘毕凤给谢相提她要和谢峦离昏,谢相保不齐还会帮她相找下家亲,毕凤这些年,真是对得起谢峦对得起谢家了。”
毕凤那女子内向又老实,想起谢峦他娘那趾高气昂的样姚佩云就来气,点头说:“毕凤说她不想再成亲,她以后想自己生活,还说想先去我铺子里打工。”
“嗯,”谢岍卷卷手里书:“你答应了?店里已经恁多人帮忙,你现下里光薪酬都得开三份,你是做慈善还是开饭铺,还挣不挣钱?”
“你别急嘛,”姚佩云靠住交椅,两根手指搓着谢岍上臂处的衣料,低声说:“要是毕凤真去饭铺帮忙,我就打算让庆记和老李去跑索唤,铺面位置好,有生意。”
“生意好不好得看平时,”谢岍拍她手说:“年下生意好只是暂时的,外送索唤也有好多门道嘞。”
姚佩云躲着手说:“知道,听店里老客门说过许多,咱们可以慢慢摸索嘛,倘实在干不行,不行就撤嘛。”
“拿你没办法”谢岍轻声嘀咕,又忍不住唠叨:“收留毕凤就收留毕凤,不过你也别太好心,让人拿去软肋利用,回头难过的还是自己。”
“知道,”姚佩云弯腰搂住谢岍脖子软声说:“就知道你能理解,你最好了。”
谢岍反手拍拍她肩膀:“少给我戴高帽子,你知道打死禁军的人是谁哦。”
“你又没给我说,我咋个知道哦,”姚佩云伸出手掐指头,笑起来说:“不会掐算。”
谢岍被逗笑,说:“坐下,坐下给你说。”
姚佩云直起腰准备坐下,转头看要坐还得走到窗户那边,干脆转身坐在了面前书桌上,抱起胳膊朝谢岍一抬下巴:“坐好了,说吧。”
“.”谢岍清清嗓子,又撑着椅子扶手调整调整坐姿,放下二郎腿说:“唐光耀——就那个旅帅,他是被人围殴致死,细追究起来,主动寻衅滋事的是一个叫朱梦连的家伙,朱梦连是个校尉,他自己没什么本事,官职也是靠荫庇得来,他爹是钊梁伯朱见昇,官至兵部尚书,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副宰相。”
唯一让谢岍察觉此时和谢峦有关的点,正是谢峦他娘想给她儿子说的新婚事:“谢峦看上的就是朱见昇家女儿,朱梦连嫡亲妹,朱梦连看不上谢峦,不愿妹妹嫁谢峦。”
谢峦是校尉,和同级蒋业立有不对付日久,且蒋业立和他竞争晋升官职。
他一直想除掉蒋业立,所以谢峦这傻逼就想了这么个缺心眼主意,暗中指使他人煽火朱梦连,挑拨朱梦连和唐光耀发生争执最后导致唐光耀被群殴毙命。
谢岍带军秉公持正,不会就此放过朱梦连,而唐光耀义兄蒋业立也不会轻易放过朱梦连,谢峦甚至还想到找小红毛鸿格尔谈判,许以厚利让鸿格尔帮忙拖住谢岍片刻,暗助蒋业私下立去找朱梦连报仇,于是有了那日禹山别业大型械斗。
一石二鸟,既让朱梦连犯下杀人大错从而不能再干预他妹嫁人的事,还顺手让蒋业立失去和他竞争职位的资格,谢岍觉着谢峦这辈子的聪明都体现在这个一箭双雕的计谋里了。
不过傻逼就是傻逼,绞尽脑汁想出这么个损招,结果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差脑门上刻几个字写上“我是元凶”,谢岍当天不就给他关押了么,搞笑那玩意还一直嚷嚷自己冤枉,真当他家二姐是傻逼了。
听罢谢岍简述,姚佩云两手撑在桌边说:“杀人偿命唉,四、谢峦和那个朱梦连会给唐旅帅偿命么?你要是处理了蒋业立,那不也是正中谢峦下怀?”
谢岍用卷起来的书请敲姚佩云膝盖,说:“杀人偿命,但死不了朱梦连,便是我请赵渟奴亲自来审理,偿命的也只会是那几个直接动手的朱家奴仆,朱梦连最多落个御奴不严的错,打几板子罚金完事,至于蒋业立打人的事,那就要看钊梁伯府和其他几家人要如何追究了。”禹山别业斗殴,蒋业立带人打伤朱梦连以及其他几家子弟,现下那几家的耶兄以及母亲甚至祖母都不停气儿地在公家和皇后面前哭诉委屈呢,谢岍就怕公家顶不住压力,松口让蒋业立给那几个挨打的公子哥偿命。
世家子弟打死人就打死人,最多赔钱了事。寻常人莫说打死世家子,便是动人家一根手指头,那些人家里就能让对方偿命偿得家破人亡。
这种事在以前不是没有,那时老百姓门没事都不敢上街,生怕不留神挨着碰着哪位贵人大爷从而丢了小命。
于谢岍而言这无疑是个绝好机会,她不会简单让朱梦连赔钱了事,她要的是朱梦连对唐光耀杀人偿命,要的是蒋业立打人被依法判处。
所有参与其中的人该坐牢坐牢,该赔偿赔偿,任谁也不能靠权势地位干扰此案审问判罚!
放眼大周,此案无衙门可接敢接,谢岍越过三台上奏禀明天子,直接以禁卫律在禁卫军衙署自行审问判罚,为保证公平,皇帝钦点三台赵长源、大理寺少卿以及都察院副都御史前来,旁坐听审而不得干预。
“所以,谢峦和钊梁伯府的亲,其实结不成?”姚佩云活动着十根手指问:“竹篮打水一场空?”
谢岍点头,暗暗纠正七娘用词的准确性说:“现活的‘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是谢峦再跟毕凤闹掰,你看谢大相公不抽死这败家玩意,唉你知道吧,谢家不准子孙休元妻。”
“还有这种规矩?”姚佩云有些难以理解:“那毕凤怎么办?”
“可以休夫或者和离呀,”谢岍扬起下巴自豪说:“也不知哪位先人如此深明大义,规定休夫则男方净身出户,和离则家财对半二分,家规里明明白白写着呢,谁也赖不掉,谢峦他娘估计就是动歪脑筋不想分给毕凤家产,所以才啥都不顾,如此明目张胆为难她,吃香真难看。”
姚佩云问:“谢峦不会逼毕凤主动放弃平分家产吧?”
“不能够,没有主动放弃这一说,”谢岍说:“不然我娘早就跟谢相府断清瓜葛了,哈,把谢相府家产分走一半,想想都吓人。”
看着姚佩云眼力浮起的疑惑,鲜少提及母亲往事的谢岍平静解释说:“我娘是谢相原配,后来谢相又以正妻名义娶回大哥的娘,我娘成了小,又恰巧大哥出生在我之前,慢慢就没人记得我娘本来身份,但大哥的娘没让改族谱,族谱上她和我娘都是谢相元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