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葡萄
第173章葡萄
水景铄平淡地横了阮清一眼,从嗓子眼里闷出一个嗯来,墨沉的长发为着奔波了较长时间而略微凌乱,在不祥的红色夕阳中显得有些阴郁。尤其是太医来了之后肯定谭沐阳的说法之后。
太医将阮清拉到外头回廊处说着悄悄话。
水景铄也在外头,他坐在凉亭一旁,由着落霞与黑夜将他瓜分,不巧他的面孔正是朝向昏昏那一侧,俊美也蒙上一层黑灰。
水景铄把装着葡萄的帕子放在桌上展开,里面的葡萄粒粒饱满,马车颠簸,但是带它们的人没有让它们有半点损伤。
水景铄洗净了手之后,目光落在它们之中巡视着,似乎在挑选择哪个“幸运”葡萄下口。
“公主,应该是暂时的,但是康复要许久……阮大人手中有着刚收回来的盐税的下落,老朽求公主一定要照顾好阮大人,那盐税陛下早就定了用处,溧湖那边的瘟疫都是由陛下私库拨的钱,可也不知道能用多久,若是盐税压根没收上来,也得阮大人恢复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这次父皇派过来的太医,阮清瞧着面熟,认出了太医院院首,所以哪怕这中年人说的都是些私密消息,阮清也是信任居多,只是太医的话太过惊人,瘟疫哪次出现在大周境内不是尸横遍野?
阮清急着问道:“溧湖怎么会有瘟疫?本宫从未听到消息!”
“溧湖瘟疫蔓延太快,消息一路加急送上坤和,陛下下了禁令,目前还只有太医院能得知,与公主说,也是老朽不得已而为之。”
“……那便是真的了?可是等着阮阳康复万一极久呢,而且哪有找到钱就能用的?总得换成医药粮食,除非……”
阮清想起原本她老师与她说的那事,猛地住了嘴。
有这想法也是不能说。
太医也没注意这点小事,只是道:“若是以往的确是没这么快,可是现在大周大部分商贾都亲密依靠着陛下,陛下说要,他们自然不敢不快,可惜的是在他们眼中陛下还是排在黄金的后头。”
太医唏嘘着,阮清只能沉重应了这事,道:“本宫会全力照顾阮大人的。”
“劳烦公主了,微臣也当尽力,阮大人平常时,还望公主多多顺着他点,心情愉悦也许会有益于阮大人的康复。”
太医后头这话并不是李涵华交代的,在李涵华自我自私的念头里只有别人顺着他们父女俩的,还没有谁需要他们去顺着。
只是太医原本在暗阁中干的就是干净活,一颗济世救人的心还被保护得好好的,现在又是太医,却配了不符合医德的药,对待谭沐阳亏心,才煎熬地冒着风险同阮清私下说了这话。
太医说完,老脸都有些羞红,低着头找了个借口就出了水家,回马车边上去了。
阮清这时候心里头还在盘算若是自己去信吩咐自己留在泽林那边的人尽力购买物资能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下大抵购到多少,又该通过什么途径送去溧湖。
猝不及防就见到水景铄修长的手指正好剥了一粒葡萄,青葡萄自己颜色是重的,但是葡萄汁却是带着点亮色纯水一般的无色,顺着水景铄的指间轻滑下去,带出点色气来。
水景铄抬眼又是那般克制得毫无感情地看了阮清一眼。
阮清哪怕心头有事也忍不住凑过去他身边坐着。
“景铄……”
阮清唤了一声,双眼就温柔地盯着水景铄右手拇指食指捏着的那粒葡萄来,透露出想吃的欲望来。
阮清忽然就明白了父皇总喜欢让妃子给他剥葡萄吃,而且阮清也觉着水景铄手上这一粒比琼美人剥的好吃,虽然并没有琼美人剥得好看,他手中的都由原本的圆球葡萄给剥成了扁球来。
“晨山到底现在是在谁名下?”水景铄可没漏听了方才太医所说的求阮清好好照顾谭沐阳的事,若只单单是送人一趟可用不着这样。
阮清迟疑着不敢说。
水景铄垂着眉眼,将葡萄搁在了桌上的青鹤纹白瓷盘上,用帕子擦了手上的葡萄汁,将一双筷子对着阮清递过去,微微诱哄道:“陛下都下令了,清儿便是告诉我实情,我也不会再愚蠢地同清儿计较这既定的事实的。”
阮清直觉是不信这话的,这便同她每次说了今日多用些明日就暂时不用果子汁一样,可是阮清思及水景铄一直以来都是冷静睿智的,觉得信才是正确的。
不就是果子汁吗?她自从没人再能调配出自己爱的口味后现在不也是改作了各色苦茶?
于是阮清干脆道:“在我名下,答应给珍华帮个忙,然后她便将地契与我了。”
说起这事来,阮清觉得泽林那边的人回信也该是就在这一两日了。
而后阮清就见到水景铄在将那双素银筷子并盘子一并递过来的时候,不小心让筷子碰到了葡萄,葡萄委委屈屈地滚了几个来回就直接坠到了地上去,残忍得很,扁的更加不像样子。
水景铄不但不心疼自己的劳动成果,而讥讽自己道:“看来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有这个能耐被公主看上,也没这个缘分。”
他只以为对阮清知之甚深,处处了解,哪怕是阮清女孩子家爱用的那几样首饰也能脱口而出,现在却连阮清名下什么时候多了一座山都不知道。
“不是说……”不计较吗?
对于水景铄的忽然变脸,阮清有些无所适从,却又离奇地感到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阮清正要解释的时候,本来还伤重到由宫人抬到床上的谭沐阳不知道何时出了门来,手里头还捧着一盘子剥好的青葡萄,也是不知道哪来的,正正递到了阮清面前来。
谭沐阳,也便是阮阳,语气诚恳到有些过火地对阮清道:“既然这位公子剥的葡萄没这个缘分,不如姐姐尝一尝我的可好?阿阳洗了三遍手,绝对是干干净净才给姐姐剥的葡萄。”
男人眉眼里全是哀求,念及方才太医所说的,阮阳现在也就是十三四岁少年的记忆,难免会依赖于第一眼见到的。
阮清不好直言拒绝,只好望向水景铄,希望他能帮上一把。
结果水景铄转头就又去盯葡萄去了,还道:“日头都快下山了,公主的要事还是尽快办了好,莫要等到到时候回不了宫,还得来微臣家中借宿一晚。”
酸气的话分明就是一粒烂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