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早恋爆雷
【有时候,言简意赅的文言文,或可当做明码密语使用。】
熟悉的娟秀小楷呈现出来,寥寥数行:
醉花阴.信霞
芸芸熙攘却非昼,十指难相扣。
昨日又见君,弱肩伤处,泪眠枕欲透。
约伴西库黄昏后,月下捡红豆。
荷莲有并蒂,不惹暑风,花落催人瘦。
字里行间满满的挂牵与幽怨,中信的脸色愈发变得难看,见字如见她面,终是难以压抑的心酸,只能狠心将信笺丢在一边,却又小心地再度拾起,不自觉读出声来,已然是雾起了眼眸……
“好个催人瘦啊,”知昔不知何时又回来了,玩笑道:“我看胖乎乎的,挺好的,瘦了可就不好看了。”
“姐~”
中信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依然拖了长长尾音,知昔听了,也便不再调侃弟弟,而是正色说道:“你这怎么赴约啊,你敢跟爸请假吗?”
“是啊,没有正当理由不好出去啊。”
中信这会儿真有点儿黔驴技穷了,看着纸上那两个字,‘信霞,’既是心霞的名字谐音,又是两人名字各取一字,更有让自己相信她的意思。等等,信,困住自己的不就是这个字吗?为什么不可以撒个谎呢?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
看着中信脸上的愁云渐去,知昔问道:“想到办法了?”
“嗯,就看你帮不帮忙了?”中信目光切切地看着姐姐。
“说吧,我一定帮忙。”知昔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说你去同学家,怕黑,带上我,不就行了。”中信眉飞色舞地说着他想到的最佳方案。
一直秉承乖巧诚实的知昔,有些犹豫了,可看到弟弟那期盼的眼神,她的心软了,最终还是郑重地点点头。
第二天,乘着夜色,迎着晚风,知昔带着中信欣然赴约去了。自行车是知昔找小赵借的,绿色的邮政专用自行车,这大抵算是最低级别的公车私用了吧,小赵还贴心地降低了车座。
三个人的约会,竟会是如此的和谐。
心霞笑意盈盈地端椅子泡香茶,举止得体,落落大方,一声声‘姐’,叫得知昔心喜不已,便找了个看荷花的理由,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两人。
“伤口还疼吗?让我看看。”心霞颤声问道。
“没事儿,早好了。”中信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并没有展示伤口的意思。
“给我看看。”
说着,心霞亲自动手掀开中信的上衣,露出了那处伤痕。胸口只是多了个暗黑色的结痂,看着像是一颗小小的心。
心霞伸出食指小心地抚摸着,已然泪眼婆娑,随即便投身入怀,脸贴着伤口,呢喃着:“这么大的人了,就不知道怜惜自己吗?你受伤了,你流血了,你勇敢了,你不怕疼,可我呢?你这样吓我,你怎么那么狠心啊?……”
这絮叨劲儿,都超过月英了,中信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一下,一阵微风吹过,胸口感到了湿漉漉的凉意,他突然发现脑袋好空,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她,任由她的泪水尽皆融入衣衫,把她的思念、哀怨、喜悦全部纳入心田……
“唉~茶喝没咯。”一声叹息传来,原来,知昔已经绕着荷塘不知走了多少圈了,两腿酸胀,这才坐下来慢慢品着茶,可茶都喝完了,见二人依旧物我两忘的样子,这才出声提醒一下,时间可不早了。
心霞慌乱地推开中信,羞红着脸,不敢面对‘姐’,像极了初见家长的小媳妇儿。
“姐,”中信拉过心霞的手,十指相扣,神色肃然地对着知昔说:“谢谢!”
“切~这还是我小弟吗?”知昔瞪了中信一眼,而后,端出一幅长姐的架势,对着低头不语的心霞说道:“嗯,两个都是老幺,姐真心祝福你们,这以后相聚的时间多着呢,今天太晚了,我先带他回去了。”
长相送,
恨夜短,
离影不见;
暮色浓,
望不穿,
雾了双眼。
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往后的日子里,知昔与中信时常一起外出乘凉,或白鹭论赵,或西库饮茶,仲夏邀晚风,逍遥慰平生。
月有盈亏,人有遗憾,该来的还是要来,中智高考成绩尚可,省内财会本科;知昔抗争失败,被迫回城接受相亲;中信不出意外地考砸了,必须复读来年再战;心霞未能考进县中,选择在邻镇的高中就读。
人生何处不相逢,无奈复读的中信,刚一进班就发现了,那个曾经正义凛然的班长,他那一如既往地执着,让中信很是触动,镇上的孩子有几人不盼着走出这方小天地啊!
也许是当初结下的善缘,两人居然相视一笑成了朋友。班长与心霞一个村的,他坦言,其实他很喜欢新霞,但考上县中进而考上大学才是他的当务之急,儿女情长不是他现在可以考虑的,那一次的仗义直言说来可笑,他知道不能惹事,也惹不起事,但因为新霞的一声低语抱怨,他就冲冠一怒了,结果,反倒是成全了中信。
唏嘘之余,不得不感叹缘分之妙不可言啊!为少年心性的冲动而掩面,也为赤子之心的纯粹而慨然!
因为有了班长这只鸿雁,中信与心霞得以续存着联系,偶有传书,甚至还捎来过几根细竹竿和鱼钩鱼线,随附的信中写道:
知你志不在学,不欲陈词规劝,惟愿敛戾和和。你有烦忧,惜不能伴,可垂钓于野,杆立两只,如我在畔,西边有霞,望闻切切~
中信合卷长叹,心霞待我,可谓懂,可谓顺,可谓喜,可谓知,吾道不孤,悉心馈之,意恐不及啊!
思念倍增,孤独尤盛,志趣不展,意兴阑珊,安静下来的中信每日看书如常,偶有持杆钓野。混了一年,再次奉上不言而喻的成绩,令顾家颇为蒙羞,虽未体罚,言辞却甚是严苛,好像考不上县中就是大逆不道,不延续哥姐的荣光就是顾家的罪人。老顾引经据典多为劝学,中孝比拟自身诉说遗憾,中礼几欲动手愤然离场,月英声情并茂论及饭碗。
熬过轰炸便是短暂的和平,中信还是照例去铺上帮忙,老顾依旧不喜不拒,问之必答且旁引广纳,一旁认真听着的还有新徒弟余江海。原来的小三舅月道不足一年便已离去,直言打铁太苦,还不如出去打工。余江海是一个饶了十八道弯的远方亲戚,与中信平辈论称呼,白净的皮肤,高高的个子,憨厚有余机灵不足,不怕吃苦肯学习,就是悟性差了些,但胜在老实本分,肯卖力气。
有过前车之鉴了,老顾很少让中信抡大锤了,多让他拉风箱和学做冷活。日子一天天地熬着,姐姐知昔暑期多半也在城里,据说是二姨给介绍了一个本土城里人,在国营纺织厂上班。三哥中智则是同学间你来我往,鲜少在家。
因为是自家铺子,没有了繁重的加班,干多干少也没个定量,老顾的身体还不错,每天都是早早地收工下班。
这天,中信跟着老顾边聊着,边往家里走着,进门就发觉有些不妙。月英虎着脸坐在堂屋正中,侄女已经上小学了,蹲在地上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