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调动前的谈话（上）
1978年8月。
李厂长匆匆忙忙的跑过来，拉住正在工厂作业的邓有奇。
冲着他喊：“快到我办公室，不，是会议室，有人要见你！”
炼油车间，机器轰轰轰轰轰的响，相对密闭的车间，空间本来就不大，虽然几个风扇对着吹，但是车间里面的温度还是很高，邓有奇一边工作，汗也一直不停的流，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岗位，但是邓有奇一干就是三年，也不申请换岗。
“啊？你说什么？”邓有奇凝视了下李厂长，回了话。他实在是没听清楚李厂长刚才说了什么，因为周围的炼油机器声音很大，轰轰轰轰轰的响。另外，李厂长平时也很少来车间，对于李厂长突然匆忙气喘吁吁的赶来，邓有奇觉得肯定有什么急事。
“你快跟我一起到会议室，有人要见你，要开会！”李厂长咽了下口水，缓和下气息，再次说到。
“见我？谁啊？”对于李厂长的通知，邓有奇觉得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邓有奇原是部委里面的一名正科级干部，顺应国家号召，知识分子到农村，到工厂接受生产实际的锻炼。邓有奇就主动申请到了大丰炼油厂，一呆就是三年。
“上级领导！”李厂长冲邓有奇瞪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到。
邓有奇瞬间懂了，他知道接下来可能要面临什么事情，什么样的人。
邓有奇，今年35岁，是留学归国人员，工学和管理学双博士，当初很多人劝他留着m国，但是他还是依然选择回国，“科学没有国界，但是每个科学家都有自己的祖国！”钱老的这句话对他影响很大，虽然他没法向钱老那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m国某国家项目的领导组成员，但是邓有奇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理想毕竟是理想，但是现实还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
当邓有奇和李厂长来到会议室，一进门就看到两个人正襟危坐在等他们。他们的表情温和，见到邓有奇后，那两个人的嘴角还带有微笑。
邓有奇是非常聪明的人，虽然在m国是一直以来搞技术的，但是人情世故，察言观色，他还是懂一些，毕竟他还是管理学博士，没点情商，怎么搞好管理工作呢。
会议室正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围绕桌子一共摆放十个椅子相对应。每个位置还配置一个有盖子的茶杯。会议室的两个风扇对着桌子方向吹，很舒服的很安静的环境。邓有奇刚在车间那种机器上，一下子到这个安静的会议室，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不是因为会议室安静，而是因为坐在前面两位年长的领导的眼神吐露出的那种严肃，让邓有奇不适应。在这个炼油厂，李厂长对他是不管不问，一切随他，所以邓有奇在这里也就形成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反正只要把工作做好就行，没别的要求。
“请坐！”坐在邓有奇对面左边的位置的领导示意让邓有奇坐下。然后他摆了下手，示意让李厂长出去，并把会议室的们关好。
“有奇同志，我旁边这位是负责组织工作的王处长，王山。”说完和旁边的王山交换了下眼神。他接着说，“我是科研院的高钟鸣，主要是研究机器自动化相关内容。”
“两位领导好，王处长好！高处长好！”邓有奇慌忙站起来行了个礼。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处长，我是科研人员。”高钟鸣说到。
邓有奇从他的声音里透露着一股劲，一股自信。不是处长，那你这个科研人员不简单！做在中央部委处长旁边，一点压力都没有。邓有奇的大脑飞快的运转，今天的这个场合，他之前虽然有所意料，但是当真的发生的时候，一切还是有点突然。
“你高院士可比我这个处长牛多了，我要有你这般本事，我也搞科研去了”。王山朝着旁边的高钟鸣笑着说。
他两一唱一和邓有奇越发觉得有意思，这两人关系不错啊。
“在大丰这段时间，你干了什么啊？”王处长向邓有奇发话。
“本想能不能改进下我们大丰的炼油设备，但是好像一直没进展。”邓有奇有点无奈的回答。确实，当初他申请来大丰炼油厂，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顺便改造下设备，然后也能拿点基层锻炼的经历，以后发展相对容易，虽然他还没想好要一直走仕途还是搞科研，但是有时候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还是要看大势，这个道理他很清楚。大势就是当下国家经济发展停滞不前，科学技术落后，科技人员得不到尊重。他没关系没背景，仕途上想得到提拔是有一定难度的。回国后，邓有奇就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
“哈哈，一直没进展？你在m国还被评为优秀博士生，不至于一点成果也没有吧？”高钟鸣温和的说，语气很缓和，不像是责备。
“其实我不知道怎么改进，因为要工具没工具，要经费没经费，要人力配合也没配合，整个炼油厂的设备还是很老式的，基本都是机械运作，我学的是计算机技术，好像在这里用不上。”邓有奇抱怨道。
“现在m国不少设备都是实现智能控制，靠的都是计算机技术，你肯定大有作为。”高钟鸣回道。
“可能这里连一台可编程的电脑都没有，也没软件，没芯片，那无法开展工作的”邓有奇抱怨道。
“那我给你安排你要的电脑、设计软件和芯片，不过配置可能低点，但是还是可以运行”高钟鸣说到，他对邓有奇的抱怨有点不满。“科研人员就是要迎难而上，主动创造条件，不是说环境不行，就不搞科研了！”
“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邓有奇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已经好几年没搞科研了，要重新熟悉，估计也要花不少时间吧。
“好了，别斗气了，组织打算安排你回部委工作，具体工作到时再安排，你先准备下，下周出发。”王处长快人快语，他实在是太忙了，要不是高钟鸣硬要拉着他来，他还真不想亲自跑这一趟，要知道，王处长所在的五处可是专门任命高级干部的部门，对于区区一个正科级干部的工作安排，还没轮到他要亲自把关的程度。
“回部委？”邓有奇疑惑了下。可是回去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还是像之前那么空耗时间？机关里面的工作邓有奇是知道的，效率不高，还一堆人情世故要应付，他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但是不回去，继续呆在大丰炼油厂，也不能发挥自己所学，苦闷啊！不过，可能回部委是一个转机，因为国家政策据说近期会有很大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