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答卷

陌离接过他手中的公告，细细浏览着上面的名单变化。第一名依旧是仙烁，想到明年他即将退出郎才榜，陌离心中不禁涌起一丝黯然。绝世高手，在世人眼中不过是短暂而绚烂的昙花一现，留下的唯有回忆。在仙烁崭露头角之前，他的名字也不过是一段传奇的代名词罢了。

第二名李长安的位置稳如泰山，但第三名却已换人，耶律宏基的名字赫然在目。而原本位居第三的周俊，此刻却未在榜单上留下一丝痕迹，这意味着他已落榜。落榜的原因，要么是死亡，要么是年龄超过了三十五岁。然而，陌离清楚地记得，周俊尚未年满三十五岁，那么他是否已遭不幸？

陌离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那个曾经自傲自负的男人，居然就这样离去了？他是如何死的？为情所困？可他似乎并无心仪的女子。还是因武则天不再重用他而心生绝望？这的确有一丝可能。那个傲气凌人的男子，如何能容忍自己被忽视？想当年唐国与大周交战失利，他足足两年未得武则天召见，难道他因此不堪忍受而选择了自我了断？可为何长安的眼线并未传来丝毫风声？

陌离沉思着继续浏览榜单，第四位是逍遥门的弟子，陌离对此并不陌生，但也并未过多关注。而后面的名单却颇有几分趣味，第五位是叶孤城，第六位则是李洵，其余皆是名门正派的弟子。

叶孤城能跻身第五，陌离并不感到惊讶。但李洵竟也挤进了第六，这着实让人玩味。李洵的确英俊非凡，古铜色的皮肤搭配着结实而不张扬的肌肉，尽显男子气概。但陌离疑惑的是，李洵究竟凭借何种能力登上了郎才榜？

叶孤城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道：“李洵身为军官，具备将才之质，能成为将才者，必有过人之处。我猜测，百晓生此次公布的江湖七榜，或许在规则上有所变动。”

陌离闻言，微微一笑，道：“果然，你现在的头脑可比我灵光多了。”

叶孤城淡然一笑，波澜不惊。陌离深知，她无法奢望他能时常展露那日的笑颜。那绝世容颜上的一抹微笑，此生仅此一次。

“说起李洵，和你刚才的话，我倒想起了一件事。”陌离轻扣长案，道，“当初我和落侠衣曾进入一处密室，发现了六座玉雕，其中一座正是军官装扮。回到亚瑟后忙于他事，竟将此事抛诸脑后。如今你提起，我才想起。找个时间，将那玉雕送给他，看看他是否就是那位玉雕的传承者。”

叶孤城闻言，微微点头，沉默不语。

陌离问道：“祸水榜文已经张贴出去好几天了，有没有以前的祸水成员回来报到的？”

叶孤城轻轻摇了摇头，陌离微微蹙起眉头，道：“那看来只好换一种方法了。”

“什么方法？”叶孤城问道。

窗外的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在地上洒下斑驳的碎影。

陌离的手指轻轻掠过那面银色的面具，左额上的一行小字在妖异的寒光中若隐若现，她轻声问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陌离叹息道：“代价太大了。”

叶孤城面容冷漠，淡淡地道：“对你来说，代价确实大了些，但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眼眶瞬间湿润，泪水无法抑制地涌出，滴落在地板上，绽放出一朵绝望的泪花。这十四年来，没有任何一句话比这句更让她感动。十四年前如此，十四年后依然如此。那个决然转身的背影，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只是“不配”。

她苦等了十四年，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句令人心碎的话语吗？

他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这是他十三年来第一次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以前，她总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一起欣赏夕阳。而这一次，他打破了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隔阂。这一刻，她的心如花般绽放。

他转身欲走，她伸手拉住了他。“明天再动身吧。”她轻声说道。他摇了摇头，低下头，这次却破例没有去看自己的手，而是看向了她的手。

她惊讶地缩回了手，脸颊上泛起了两朵红晕。他笑了笑，再次为她留下那绝世倾城的笑容，然后离去。

那道修长的背影，一如数年前无数次在她眼中出现和离去。但她从不担心，因为她知道，他一直在她身边，从未离开。

武周十四年春。

祸水组霓裳轩轩主、祸水军军总、暗花会领导者叶孤城出现在洛阳城，开设了祸水惩戒堂。

这个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的苍鹰，迅速传遍了整个江湖，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尤其是大周朝廷，对祸水的精锐战斗力有目共睹。而叶孤城的现身以及发布的祸水公告，更是让朝廷中人心生诸多猜测。

对于叶孤城的重现江湖，江湖中人除了对他的头衔感到惊骇外，更多人对惩戒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惩戒堂，顾名思义，就是惩罚违反规章制度的成员。而祸水组从未设立过这样一个堂口，现在却突然开设了类似执法堂的分支机构。陌离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祸水公告发出三天后，洛阳城一处偏僻寂静的宅院内，站满了三百多名女子。她们身着统一的服饰，脸上施着精致的妆容，肌肤白皙、香气袭人。但这一刻，宅院内的所有人眼神都充满了肃杀与冷漠。

在三百多人前，站着那道孤傲的身影。他修长冷酷，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低沉而有力：“给你们半盏茶的时间，去屋内换好所有制式装备。”

话音甫落，宅院内已然空荡，仿佛自始至终都未曾有人存在，除了矗立于大厅门外的叶孤城。

半盏茶的功夫未到，所有集结的祸水成员便已悉数换装完毕，一切与祸水组制式装备不符的物品皆被卸下，身上再无一丝胭脂水粉的芬芳。与先前那三百多位各具风情的美艳女子判若两人，此刻站在叶孤城面前的，唯有三百名宛如隐匿了灵魂与气息的暗夜精灵。

即便制式装备也难以遮掩她们身姿的曼妙，军甲随着她们完美的曲线起伏，任何一位女子走在街上，都足以令男子心神荡漾。然而，眼前的这位男子却仿佛视而不见，只顾凝视着自己的手指。

离开两年，祸水组的成员中多数人已沾染了世俗的气息，其中不乏踏入青楼的女子。对于叶孤城这超乎寻常的冷静与决绝，她们心中似乎有些不满。妖娆的眼神带着挑逗，却都被那道孤傲的身影一一忽略。

“祸水组的考核，还记得吗？”叶孤城的声音清冷而简短，与曾经那个言语断续的男子截然不同，如今的他言辞简洁而直击要害。

“记得。”稀稀拉拉的声音在人群中回荡，时隔两年，那个曾经言行统一、标准严明的霓裳轩，如今已显得有气无力，成员们的步伐也难以跟上彼此的节奏。

“负重一石，越野十里。”叶孤城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寒意，如今的军心已显涣散，祸水的制度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已越来越轻。

众人闻言一惊，许久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两年前的记忆逐渐涌上心头。眼前的这个人，是叶孤城，霓裳轩的轩主，而非青楼的客人。在他面前，没有丝毫情面可讲，他的话，说一不二。

那个冷酷无情的霓裳轩轩主叶孤城，曾给她们带来太多的震撼与折磨。以至于当叶孤城再次提及这句话时，她们不禁回想起曾经如同地狱般的祸水训练。

负重越野奔袭是训练中的常项，而在这项训练中，最轻松的莫过于三十斤负重越野，其后依次是五十斤、一百斤、一石（即一百二十斤），乃至两百斤的巨木搬运。叶孤城为霓裳轩制定的日常训练计划便是清晨以三十斤负重越野作为热身，随后根据个人体能选择五十至一百斤的负重进行越野奔袭。

此次竟直接以一石作为惩罚，这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无疑是个沉重的负担。除了当初在霓裳轩训练时曾被体罚过的寥寥数人能够咬牙坚持外，霓裳轩中近三百二十余人皆难以承受一石的负重完成十里越野奔袭。

叶孤城的训练，总是带着一股魔鬼般的严苛。而霓裳轩的训练科目，更是如同十八层地狱般的磨难。负重越野奔袭、匍匐穿越模拟的尸山骨海等考验人的耐力与意志力的强化训练，还有许多诸如攀越高峰取回信物等挑战，而叶孤城所制定的对抗训练更是采用真人实战的兵器交锋。

“嫌少了？”叶孤城的声音依旧淡漠。

「众多。」霓裳轩的规矩便是寡言，与教练官对话仅限二字以内，诸如否、对、清楚、不解等，逾越三字则必受惩戒。日常锻炼未达标，惩罚随之，五十斤的越野奔袭加码至一百斤越野疾行，路程减至五里，若仍不达标，则增至两百斤巨木，需双手托举一刻钟，若仍不能通过，晚餐即被剥夺。

而锤炼人心的坚韧，无疑是最为折磨心灵的训练。若以为霓裳轩的“尸山血海”穿越训练仅是陈年枯骨，那便大错特错了。起初，叶孤城设定的此科目仅是要求在死人墓穴，即坟墓中潜伏一日一夜，但随着霓裳轩成员逐渐适应并轻松应对，叶孤城将规则升级，从最初的与尸共棺到后来的匍匐穿越腐烂的尸体堆。

叶孤城的训练方式在祸水组中堪称最为严苛与变态，但其成效也最为显著。祸水组中，霓裳轩实力最强，而祸水能在杀手榜与帮派榜上占有一席之地，霓裳轩功不可没。由于主攻暗杀，叶孤城对霓裳轩的宗旨便是不断追求更强，唯有超越敌人，方能杀敌完成任务，他也一直向霓裳轩成员灌输这一理念，杀手唯有能取他人性命，方为真正的杀手。

诚然，只要能除掉敌人，无论采用何种手段、凭借何种能力，只要任务达成，便是合格的杀手。若杀手无法完成任务，那便意味着他已命丧敌手。正因如此，叶孤城才严苛要求每位霓裳轩成员突破自我极限，尽可能地将自身实力凌驾于敌人之上，以确保自身安全。

「即刻行动，三炷香内，洛阳城西郊三十里土地庙集合，方法不论，我只要结果。」叶孤城话语冰冷，随即转身离去。他转身的瞬间，身后的人群也迅速涌动，待叶孤城步入后厅，前院已空无一人，仿佛从未有人存在过一般。

后厅内，一位英俊的青年男子端坐，白衣飘飘，面容温润，「叶大爷，这是要开启炼狱般的训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