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余戏

咔嚓咔嚓……

第九席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正安安稳稳吃薯片的青年。

“你……真不下去帮忙吗？”

柳枫年往第九席斗篷上擦了擦手，转身开下一袋糖：“帮？帮谁？守夜人需要帮助吗？信徒我会帮吗？小九啊，别人演戏咱看着就好了，不急。”

第九席沉默半晌：“……呓语来了。”

“不急。”

“……可是为什么第十席能回去？？他的境界还不如我呢！”

“他是守夜人，你是吗？”

第九席垮起个脸：“诶，呓语夭上台了，等等，那个是谁？”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祭坛之上，身着黑白相间的西方服饰，手握长剑的金发男子款款立于圆盘正中央，被周平一剑劈开露出的阳光宛若舞台的灯，不偏不倚打在他的头顶。

青年缓缓开口，分明没有使用任何扩音器，抑扬顿挫的台词却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宏亮而清晰。

“在⼀种悲喜交集的情绪之下，让幸福和忧郁分据了我的双眼，殡葬的挽歌和结婚的笙乐同时并奏，用盛大的喜乐抵销沉重的不幸，我已经和我旧日的长嫂，当今的王后，这⼀个多事之国的共同统治者，结为夫妇。”

那是呓语。

紧接着，另一个青年入场，他看着这出欢腾景象，情绪悲切而迷茫，似乎想要大声询问命运为何对他如此刻薄，为何让他看不清这世界真相。

然而，别墅中……

“他说的这是……英文？？”百里胖胖茫然地挠头，“这、这也听不懂啊？”

听不懂的不只是他……好吧。除了有实时翻译的泽亚纳斯的柳枫年，在场就没人能听懂。

好在，这没有打扰场上人地兴致。

陈牧野和韩少云无声出现在祭坛两侧，既是象征性维护秩序，也是告诉林七夜他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必担心。

林七夜等人面面相觑，果断拉着因为一个字也听不懂已经开始跃跃欲试打断演出的沈青竹席地而坐。.

沈青竹：？？？

……

剧目一场场划过，无人与他对手，那悲切的青年时常忽然变换神色，像是在与自己说话，看上去像个患有臆想症的神经病。

柳枫年忽然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这动静把第九席从那悲寂的演出中拉出来：“……这是怎么了？”

“到我上场了。”柳枫年伸手拽住自己的衣领，身上漆黑风衣化作与台上人相似的着装。

他已经换下那身漆黑的长风衣，身着华丽矜贵的中欧时期服装，也手握一把尖细的骑士长剑，神情忽变。

他语调激昂，傲然，与仍然挣扎在悲伤旋涡的青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用纯正的英伦腔味念诵台词。

“——那是枫年吧？！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英文？”百里胖胖抓住林七夜的肩膀。

……

“……要是你有天性之情，不要默尔而息，不要让丹麦的御寝变成了藏奸养逆的卧榻；可是无论你怎样进行复仇，不历历乱猜疑，更不可对你的母亲有什么不利的图谋，她自会受到上天的裁判，和她自已内心中的荆棘的刺戳。”

……

“你这个乱伦，杀人，该死的丹麦王，去痛饮你的这剂药吧！你的珍珠还在里头吗？尾随我的母亲去吧！”

他杀死了呓语。

没有鲜血流出，取而代之的是泛着恶臭味的腐烂肉糜，肥大的蛆虫顺着伤口掉落，在地面翻滚，蠕动，蜷缩……

看着脸色骤然极差无比，离祭坛最近的沈青竹，第九席毫无诚意地默哀了两句：“希望人没事。”

柳枫年叹息着开口：“高贵的哈姆雷特啊，让我们互相宽恕吧。我不怪你杀死我和……他，你也别怪我杀死你。”

“天堂会赦免你的，我马上也会随你而去……”

柳枫年闭上眼，在倒下的时候悄悄避开呓语就在原地的肉虫。

青年眼中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他仍然悲切，双目透着无尽空茫：“你们有人面色苍白，有人为此惨变战栗……

“但是，你们只是无言的旁观者。”

下一刻，无力跪倒在地的青年似有感应，微微颤抖着抬起头，微微张嘴——

“……reportmeandmycausearingttotheunsatisfied.”

他死去了。

不好好演柳枫年贴心地扯了青年一下，防止他敬业地直接摔进呓语留下的腐肉和蛆之间。

这场悲剧以死亡终结，幕布缓缓拉上，舞台的灯，黑了。

舞台上仰面倒地的尸体看着那遮蔽苍穹的巨大身影，目光平静。

以呓语作为最后的祭品……

冥神，降临了。

……

忽视头顶的巨响，青年神采奕奕地扭过头，看向还在装尸体的柳枫年：“你也知道《哈姆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