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忘川

吃完饭后，纪念便开着她的布加迪威龙潇洒远去，叶梵也要回到守夜人总部处理大大小小的事件，柳枫年匆匆告别周平，闪身摔进酆都。

“咳……咳咳……咯……”

大片深红的血液在青石砖的地面之上绽开，宛如团团血红花，开枝散叶。

柳枫年紧闭双目，面色惨白，再也没有先前那轻松的模样。

一道道青灰色的鬼影借此良机在青年皮肤下推搡，涌动，似乎想要穿破这层脆弱的锁链，重获自由。

“咔咔……”

终于，他的皮肤开裂，伤痕蔓延，宛如一具不堪重负的古老青铜器。

忽然，一只宽厚的手掌拍上青年的后背，用神力将那即将爆发的怨鬼重新牢牢收进他的心脏。

柳枫年抬头看去，酆都大殿看着他，微微蹙眉，面色有些担忧：“你……去改了天道的指引？不应该啊，如果只是周平的话，不至于反噬成这样……”

“顺手……改了点别的……”柳枫年低声敷衍过去，语气老妪一般沙哑，抬手搭上酆都大帝的小臂，“没想到会被盯上……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酆都大帝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有……的方法？”

“……咳……”柳枫年试图借酆都大帝力站起身，没成功，于是垂下双眸，看着地面上那一道道狰狞的血迹。

回忆起那道人影，他眼中闪过丝丝缕缕的悲伤，其中甚至参杂着恐惧，最终无奈闭上眼：“……是师父……说的。”

师父……

酆都大帝意识到，柳枫年说的是那个将他带上赶尸道路的人。

说起来……祂似乎并没有在生死簿上看到类似他的存在，他就像是……消失了，或者说——从未存在过。

甚至，祂下意识遗忘了他。

“……你师父叫什么？”

柳枫年无力地抬眸，天道反噬让他的意识有些混沌，此刻他只觉得有千万天使与恶魔一同在他耳边唱响颂歌，一面圣洁，一面迷乱，晃晃悠悠……

“李……李错……”

分明是在下意识回答酆都大帝的问题，默念这个名字，却让青年混沌的大脑如同刺入一根长针一般，恢复清明。

“镇魂钉……带我去忘川河……”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颠倒，错乱，诡谲不堪，甚至变成一块块色彩各异的几何图形，不断旋转变换——

“洗魂……”

见他状态急转直下，酆都大帝二话不说，抬手召来一只金丝楠木制成的黑棺，将柳枫年放入其中，关盖，随后——

浩瀚神力凝聚成一颗漆黑的钉子，被祂一掌拍入棺材一角！

棺材内传出凄厉的惨叫，乍一听仿佛一个年轻男人，然而，细细听去，又像是千万厉鬼的尖啸与哭喊掺杂在一起……

“铛！”

第二根漆黑的铁钉被钉入，惨叫变成了暴怒的嘶吼——

“砰！”“砰！”

其中的东西用力拍打金丝楠木的棺盖，指甲用力划过木制的里棺，发出尖锐而刺耳，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如同拿着砂纸往心脏上摩擦。

在它的拍打之下，沉重的棺材盖竟微微颤抖，酆都大帝立刻凝聚第三颗铁钉，用力拍下——

“铛！”

那声音更加杂乱不堪，男人的抽泣。女人的咒骂，孩童哭喊，老人嘶鸣——拍棺的声音更加密集而沉重，甚至传来头颅撞击的闷响——

酆都大帝闭上眼，挥掌用力钉入第四根镇魂钉！

“铛！”

它开始怒吼，开始狰狞，开始咒骂，无数恶毒的语言层层叠叠，好似千张万张猩红的嘴在诅咒着棺外的人，棺材的缝隙中透出丝丝猩红的血迹，粘稠，汹涌地向下流淌——

“铛！”

第五根镇魂钉牢牢刺入棺材。

凄厉的鬼号凝聚，化作一个熟悉的青年的声音，带着急切与细微颤抖：“已经好了，已经足够了！酆都大帝！李德阳！李叔，让我出去！已经够了！！”

“……”酆都大帝胸口剧烈起伏，双目猛然瞪大，漆黑神力凝结成第六根镇魂钉，毫不犹豫地刺入巨棺！

“铛！”

棺中的存在闷哼一声，旋即剧烈而毫无规则地咳嗽，几乎要将自己的内脏呕出一般——他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难以掩盖的哭腔哀求：“救救我……求求您……救我……”

“我不想死……”

“救救我……”

不远处，躲在暗处的身影忍不住微微动弹。酆都大帝似有察觉，瞥了一眼那片建筑，抬手，第七根镇魂钉，落下。

“铛！”

……

棺材中再无任何声音，一片死寂。

酆都大帝抬手，将这具棺材投入万鬼沸腾的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