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二日
我为什么要冲出去我不是很清楚,也许只是那忽然泛滥的同情心,也许是为了那一抹有些熟悉的眼角。
当我远远跟着她走了十几米远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前方的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她的发长长的、黑黑的,乌黑的长发在他的背后轻轻晃动,晃动在那白色的长袖t恤上。t恤衫贴着脊背向下,包裹在摆幅很小的髋部上。笔直的双腿上是一条宽松的白色运动裤,与白色为主基调的运动鞋融为一体。
跟在她的后面,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很快她便来到了一处公寓前并且走了进去。
遗憾的是,我没有能够跟上,因为我被保安拦了下来。
望着她走向不远处的那栋公寓楼,我揉了揉眼睛,转身走到了一旁。
恐惧在这一刻诞生了,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我好想找个人问问为什么?可是在这里没有人会告诉我为什么,其实我宁愿今天没有来到这里。
我躲到黑暗的角落里,蹲在地上使劲的垂打着地面。眼睛里的液体淹没了我的喉咙,让它颤抖着发出粗糙而又艰涩的呼吸声。
相比较于离开时黯然的状态,此刻的我才更像是被甩之后的样子。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深夜,当月亮的光辉将这黑暗的角落照亮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一切也许就是上天的安排。因为现在的她需要我的出现,没错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我抬头望向月亮,对着它轻轻一笑,就如同当年我看向她那弦月般的眼眸时,露出的笑容一样。
第二天黎明,角落里没有照进阳光,我露出半张脸,来欣赏一下空无一人的街道。
静悄悄的,静悄悄的。很难想象在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里,还有这样的一处地方存在。
阳光的刺痛感很快让我的眼睛察觉到了,暖意再次回到我的身上。我转头望向它,想着她说的话。
“你看,它永远是那么完美,只是它永远都没有腰。”
我对着太阳的“腰”笑了笑,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掩盖住我恐惧的内心。
公寓中的人开始进进出出,我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眼前走过的人们,看着他们灵巧的双腿,明亮的双眼,我又再次祈祷昨天我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然而,在我这个祷告刚刚完成时,那道身影再次出现了。
那只拉布拉多导盲犬走在侧前方,而她就在一旁。
我看了看时间,将这个时间牢牢地记在心里。
她从我的身前走过,我再次将目光凝视在她的侧脸上,揪心的疼痛再次传来。
在她走过去后,我紧紧的跟上,看着她上了公交车,我猜想她应该是去了工作的地方。
上了公交车,我的注意力完完全全在她的身上,她依旧穿着白色的衣服,看到她的衣服仍然如当初一样一尘不染,我在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的同时,又在心里为他的坚强与固执而感到无奈。当然这份坚强与固执应该值得我去尊敬,可是那份尊敬下,更多的则是酸楚。
我想要走到她的身前,可是嗓子内即将涌动出的咳嗽让我止住了脚步。强忍着咳嗽,将其化作了一阵干呕,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还好体温是正常的。不然我真的有可能在刚刚找到她的时候,在家呆上几天。
擦了擦因干呕溢出的眼泪,清了清嗓子,咽喉中传来的痛感,让我忽然意识到我的嗓音变粗了。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在昨晚没有听出我的声音?还是说她早已经忘记了我的声音。
有人说盲人的听觉与触觉包括感觉都异常的灵敏,所以在车上我不敢一直注视着她,而是偷偷的看着她,偷偷的看着她将目光移向窗外。在那一刻我的心里产生了一丝侥幸的想法,也许她的双眼并未完全失明。
过了三四站,或许是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拿起了拐杖,另一只手牵起了导盲鞍上的手柄。
我意识到她要下车了,于是我开始向着后门处移动。很快公交车内的到站提示音响起了,我牢牢的将这一站的名字记住---西南角站。
与她一起下了车,边跟在她的身后,边打量着周围。可以确定的是,我这一年来没有到过这里。
她的步伐很快,似要超越拉布拉多导盲犬。我想这应该是她工作的地方,这让我很担心,担心她做的工作会是一种常人难以忍受的工作。
跟在她身后行了不远,前方是一处高楼,她很随意的从正门进入,我抬头看去,发现高楼是属于某个电信公司的。
我想随之进入,但与进入公寓时一样,被拦了下来。我很想问问大楼门口的保安人员,她在这里坐什么。但当保安让我出示工作证的时候,我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在高楼的门口来回走动着,脑子里不断想象着她会在这里做什么。将以前的她与现在的情况反复做着比对,将其中与电信公司有关的事情联系到一起。我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这里的客服人员。
虽然不能确定,但既然在电信公司工作,那么她的工作还是有保障的。
我来到了高楼对面的一处快餐店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看着对面的电信公司,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如同她的一身白衣,一如既往的白衣。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该做些什么。十年间,她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对于她的十年,一切都是白纸。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有了前兆,还是离开我的以后才变成的这个样子。
从这段感情上来讲,我希望的自然是前者。若是前者,那么一切都可以说的通了。但如果真是前者,那么十年前的最后那段时间我究竟在做什么?我为什么到现在都想不起当时她有什么反常?
难道是因为十年的时间太长了?还是说那时候,她在我的心里并不是全部。
我将头埋进双臂中,闭上眼睛回想着当年的一切。只是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我可以记起当时她穿的什么衣服,可以记起她爱吃什么,可以记起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可以记起她忽然消失的日子是哪一天。可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有什么反常,她笑得很灿烂,笑容依旧幸福。
她的眼中自始至终都带着一抹忧色,难道说那抹忧色有了什么变化?不对,那时候...那抹忧色...那抹忧色好像更少了。
没错,那种忧色更少了,幸福感好像更多了。难道那是她刻意装出来了的?可是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呢?为什么呢?
对,是因为当时自己正在竞争一个职位,没错,是从一次调薪开始的。从那以后自己太忙了,每天回去的时间太晚了。
是那段时间让自己忽略了她的感受吗?如果真的有预兆的话,为什么不让自己留下来和她一起抗呢?
我开始在灵魂深处对过往的自己批判,但在批判之前我忽然想起,在她忽然消失前,她好像忽然开始写日记了。
可是我想不起来她是从哪一天开始写日记,只记得自己好像问过她怎么想起写日记了?她回答说:“想要将咱们的生活一一记录下来。”
自责,深深的自责。当我为了美好的未来奋斗的时候,却忽略了自己真正的未来。没了她,哪里会有什么未来。
然而,此刻无论是自我审判还是自我谴责,都无法回到十年前了。
双臂支在桌子上,双手使劲的揉着双眼,想着她穿的那一身洁白的衣服,想着她住的公寓以及此刻面前的电信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