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白色日记四
彻夜未眠的我,迎着地平线的光芒望着远方。我想再去逃避,我想要将我的事情告诉他。
床垫发出几声“吱呀”,我的心里猛的一跳,转身看去,原来他只是翻了个身。
我长出了口气,但当我再次转回头看向窗外的时候,之前的酝酿好的一切,如同刚刚还在天边的云朵消失不见了。
天空中飞来几只乌鸦,盘旋在窗外不远的地方。
它们“嘎嘎”的叫声,好似在嘲笑我的懦弱。
它们黑色的身影,与我眼角的白雾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好像歌中所唱,“白天不懂夜的黑”。
可我的内心却是在说:黑色的嘲笑不懂白色的痛苦。
然而那几只黑色乌鸦好像听见了我的内心一般,在“嘎嘎”叫了两声以后,向着天际飞去。
我呆呆的望着渐渐消失的黑影,一种恐惧在我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
我不敢再看下去,转身钻进被子里,可是被子里并不暖和。冷意让我的双手颤抖,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臂弯将我搂在了怀里。
在这只臂弯下,双手渐渐中止了颤抖,被子里渐渐升起了暖意。
散掉自己所有的防备,就像当初接受他一样。
终究我还是没有说出口,看着他对美好未来憧憬的目光,我实在不忍心用自己的满腹冰冷的苦水,寒了他的心。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他没有信心的表现,又或者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只知道现在的一切已经来之不易,其实这样想的话,只能将我的行为归结为对现在没有信心。
难道我要再等等?再等等,等到让这一切变得坚实,等到实现我们曾经共同认为的美好,等到我对身边的所有充满信心?
然而,现在的我还能等到那天吗?
昨日的他回来的很晚,我只记得迷迷糊糊中,身边躺下一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凉意让我从寒冷的梦中醒来。
借着夜晚的月光,我依稀能够看得清楚他的面容。听着他的鼾声,我开始抚摸他的脸颊。
眉骨、眼眶、鼻骨、额骨、颌骨...。
我的双手一寸寸的抚摸在他的脸庞上,我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记住他的面容,好让将来的我能够靠着触觉认出他。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此刻的我已经全然忘记了凌晨时分的触感。我想我应该找寻其他的方法来为我记录下他的面容。
联想到昨天在公路上遇到的情况,想起医生给我的建议,我决定要去参加盲人课程。
忘掉曾经的风华,忘掉未来的憧憬,对现在的我来讲,先要考虑的是未来的自理问题。
田迎迎,你应该坚强起来,若当初你是这般的懦弱,他会喜欢你吗?
解决最基本的自理问题,不要让自己在未来瞧不起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不要让他对我的感情变成一种施舍,不要让我们的爱变成坠在彼此之间的枷锁。
或许我还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哪怕自己的内心发下多重的誓言,也改变不了黑夜来临前的恐惧。
没有经历过,自然不知道黑夜的可怕,现在我说的一切都只是一种虚有其表的文字而已。
于是,休息了一周后的我,回到了公司。
公司的同事对我还算关心,虽然不知道我的具体情况,却也知道我请的是病假。加上我今天只睡了两个小时,所以我的状态自然是非常差的。
接连谢过了几位同事的关心,我并没有去领导的办公室,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一周前对公司并不重要的文件修改完毕。然后于中午时分进入上级的办公室,将手里的资料交给了领导。当然随着文件递过去的还有一封辞职信。
领导十分意外的看着我,对我的忽然辞职表示不解。
我将辞职的理由归结为身体原因,不过并未提及眼疾。
领导几番劝慰后,见我去意已决只好同意,所以从一个月后,我便可以离开这家公司了。
只是将来做什么我却完全没有方向。
或许我的将来只能在家里坐着,面对空寂的房间不敢表达出任何负面的情绪。或许我能够找到一份适合盲人做的工作,我记得医生曾说过,在我失明前可以到医院开具证明,然后到残联办理相关手续,之后残联会为我的今后做好安排。
可是我的情况又比较特殊,天知道哪一天我会完全失明呢?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那一天可以晚一些来,到我们垂垂老矣,到我们生机殆尽。如果他先我一步离开人世,我也会了此残生,决不苟且的活在世上。
但是这该死的病,为什么要如此的折磨我。它没有时间,没有时限。谁都不知道我在哪一天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老天,若是你想要给我希望,就让这该死的病离我远一点,或者你给我一个治愈的可能。
若是没有那种可能,就给我一个黑暗的期限。现在这一切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折磨我吗?
我田迎迎到底做错了什么,需要你那么对我?还是上辈子的我惹怒了你,让这辈子的我受到这样的惩罚?
可是我曾经以为是你将他赐给的我,可是现在算什么,难道是你为了让我更加痛苦才这样让他来到我身边的吗?
难道我这辈子是个孤儿的惩罚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