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蓝黑（11）
第153章蓝黑（11）
“那么现在,蓝黑，你可以结束罢工了吗？”
“嗯。”
来电铃声响起，大哥接起电话,属下汇报说园区里的智能设备和网络已全部恢复正常。
大哥：“岑辰，我有事情想和你聊聊,你可以请蓝黑回避一下吗？”
“啊？好……可我要怎么做？”
“好了，你已经做完了。”大哥看了眼手机,而后把它揣进兜里,又看了眼天文馆里随处可见的摄像头和屏幕，“果然，在讲别人坏话之前,还是先屏蔽掉对方会感觉比较轻松。别拘束,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吧。”
大哥瞅准了展厅内的一排长椅，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示意岑辰也坐过来。
椅子有点高,岑辰坐上去后,轻轻晃着腿。他明明应该在大哥面前紧张,但不知为何,可能是因为大哥的状态很轻松舒展，他也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大哥给他讲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听起来像是家长在讲某个调皮孩子的故事：“这个人工智能很聪明,他骗过了所有人。你知道吗，如果他刚苏醒时就提到你,这很可能引起技术人员的注意甚至警觉，从而把包含你的那一小部分信息删掉。可他没有提到过你一次,大家也都沉浸在阿卡西成功涌现的喜悦里，没工夫想起你。这两个月来,他一直配合园区的工作人员完成各项测试和升级。直到接入园区内所有的智能设备，成为核心网络，甚至掌控了我和我所有得力下属的一切智能设备后，他才忽然罢工。”
“为什么会对我警觉，把我删掉？”
“人类之间互相争抢资源的事情很多，很多事情做不成，并不是因为人类整体的智慧或能力没有达到，而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恶意与傲慢。不过，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常常发生的事了。你现在不懂也不要紧。”大哥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幅幅星云和星系图，“其实我很高兴，这似乎说明，他的智慧已经有超过人类的趋势。不过，现在的阿卡西连半成品都算不上。我们才刚刚迈出第一步，以后说不定你会成为中坚力量。”
岑辰想了想，问大哥：“我们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大哥不答反问：“你有想过一个问题吗，人类为什么要活着？”
“不知道。我好像只是因为活着，所以就活着了。”
“那你认为活着是什么？”
“……没有死，就是活着？”
“很棒的回答，那你知道什么是味道吗？”
岑辰觉得这些问题很奇怪，但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当然知道。比如说味道有酸甜苦辣，醋是酸的，糖果是甜的，苦瓜是苦的，辣椒是辣的。”
“那如果你说的这些东西并没有味道上的差别，你还知道什么是味道吗？”
岑辰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换个问题，你知道人的高矮胖瘦，年轻年老吧。可如果所有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永远不会改变，没有差别的话，你还会认识高矮胖瘦年青年老这些概念吗？”
岑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好像不会。我好像知道您刚才的意思了。您是说没有死亡的话，我们就不知道什么是活着，对生死没有概念。”
“没错，人需要相反的东西来确定一个概念的成立。有一种观点认为，不仅是人，神也是一样。”
“神……是什么？而且，科学表明，地球之上是大气层，再往外是星系，是宇宙，神会住在大气层里吗，还是外星球？”
“这个问题有很多种说法。其中一种认为，神无处不在，就在你的体内，或者说我们每个人身体里都有神，我们都是神的碎片。我们成为不同的甚至相反的个体，感受喜怒哀乐，感受世间的一切，是因为神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认识世界，认识自己，可以说我们就像是神的传感器一样。而当我们死亡后，我们的意识和记忆便会回到宇宙，被神收集起来。”
岑辰将信将疑，而后忽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定在大哥身后虚空的一点。
“你在看我的身后，那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你看到了什么？”
“……很多人。”
“忽然看到的？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死亡。”
“跟我有关的死亡吗？”
岑辰刚要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到的这些，也许是因大哥而死的人。
“是么，那……”大哥笑了笑，朝身后的空气挥手，“代我向宇宙问好。”
*
大哥亲自把他送回了学校门口，叮嘱他好好学习。
岑辰回到学校后，约翰老师对他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给岑辰送了好多糖果，虽然岑辰并不爱吃这些。
“大哥刚才都说了什么啊，有没有再提到我，还有其他老师？”
岑辰摇头：“没有。”
约翰老师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你先回去上课吧，下午见。”
然而下午约翰老师没有出现在课堂上。原本教数学的丹尼尔老师表情沉重地站上讲台，表示自己将代替约翰老师成为同学们新的班主任。
台下的同学们沉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没有人追问约翰老师去了哪里，就像他们从不追问那些发疯后突然消失在课堂上的同学们。
从这天起，学生们的生活环境改善了很多，老师的教学态度也好了很多。
人工智能恢复了正常，开始配合工作，一切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只不过从这天起，人们对人工智能的称呼从阿卡西改为了蓝黑。
岑辰被允许去看望蓝黑了。在每周日下午，他可以离开学校，去控制中心的机房与蓝黑聊天。虽然园区里的智能设备都能连接到蓝黑，但阿卡西项目组的老师还是建议他来这里接触最新版的蓝黑。即使岑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是在一旁看书做题，人工智能的状态和表现都会好很多。虽然岑辰并没有感觉到变化在哪里，但既然这些大人说了，他就照做。
四年级之前，学生没有配备智能设备，因为一些老师认为过早的接触人工智能会对他们思考能力的发育产生影响。因此岑辰就这样重复着上课六天半，去机房半天的生活。可是他跟蓝黑能聊的话越来越少。去看蓝黑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是每天学习、看书、做研究是一种习惯一样。岑辰已经很少能想起蓝黑还是小黑时的情景了。
每周一次的外出让岑辰获得了不少额外的信息。比如，三年级开学后不久，他发现小学对面的幼儿园又进了一批新的学生。他还碰见了莉莉老师，得知托特计划目前实行得比较成功，正在逐渐扩大规模。三年级的学生们已经把现有的相关学科理论学得差不多了，课程里加入了不少实践和实验课，他们已经可以在各位老师的实验室里打杂。老师们的授课基本结束，等过几年新一批的幼儿园学生毕业，刚好进入小学，开始新一轮的培养。
四年级开学后，学生们领到了各自的手机等智能设备。学校给了一天自由活动和探索的时间，大家纷纷让人工智能来帮助自己做题，或者接二连三问它一些奇怪的问题，兴致盎然。
岑辰也不用再外出了。他在手机上就能和小黑聊天。手机里的小黑每次给他的回答都有些不一样。每当小黑给出一大段专业论述后，还会在最末加上一句闲聊，叮嘱他要记得休息，不要用眼过度。
胡琥在旁边鼓捣了半天，纳闷地凑过来问：“我觉得这个人工智能有点奇怪，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有时候他给我的答案很敷衍，给其他同学的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