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阴霾
在那间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病房里,灯光昏黄而柔和,宛如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病床上半倚着的赵宗。他的眼神有些游离,像是被回忆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对年轻时的深深缅怀。
往昔的岁月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在他眼前缓缓铺展。那时,阳光总是慷慨地倾洒在广袤无垠的田野上,日子虽清苦,却满溢着蓬勃的活力与对未来的憧憬。他仿佛再次置身于那片翠绿的田野间,与伙伴们尽情奔跑嬉戏。脚下的泥土松软而温热,每一步都扬起细碎的尘土,裤腿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渍。他们的笑声爽朗而清脆,如同一串欢快的音符,在空旷的田野上空久久回荡。他还记得与伙伴们在清澈见底的溪流中摸鱼的情景,溪水潺潺流淌,凉凉的触感从指尖滑过,偶尔还会有小鱼好奇地轻啄手指,带来一阵酥麻的奇妙感觉。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如同璀璨的星辰,镶嵌在他记忆的天空,令他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一抹淡淡的笑容在脸上浮现,那笑容里饱含着对往昔岁月深深的怀念与眷恋,仿佛他正沉醉在一部记录青春的温暖影片之中。
然而,这份美好的回忆如同一缕轻烟,被几声突如其来的咳嗽无情地驱散。那咳嗽声像是从身体深处迸发而出的沉闷惊雷,紧接着,一阵如刀绞般钻心的胸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这疼痛仿佛是一把锐利无比的钢针,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刺进他的胸膛,令他原本舒展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将早已被汗水浸湿的衣领洇得更深。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如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床单,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惨白的颜色,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抵御那如影随形的剧痛。
紧接着,又是一阵更为猛烈的咳嗽,这咳嗽声震得病房的空气都为之颤抖,仿佛要将他的整个身体都撕裂开来。每一声咳嗽,都像一把重锤,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上,也重重地砸在一旁我焦急的心上。我心急如焚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满心只想着要立刻做点什么来缓解他的痛苦。
慌乱之中,我几乎是冲向放在桌上的那碗清水,由于动作太过急促,手臂不经意间碰到了旁边的杯子,杯子剧烈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险些掉落。我顾不上这些,颤抖着双手迅速拿起勺子,舀起一小勺水,小心翼翼地缓缓送到他的嘴边,满心期待这一小口水能像甘霖般润泽他痛苦的咽喉,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咳嗽并未如我期盼的那样平息。相反,在喝了一口水后,咳嗽愈发猛烈,刚刚喝进去的水如喷泉般一下子被咳了出来,溅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形成一片深色的水渍,仿佛是痛苦留下的印记。看着他如此难受,我却无能为力,一种深深的无助感如潮水般将我彻底淹没,让我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心中满是焦灼与无奈。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巨响,病房门被猛地撞开,那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犹如一声炸雷,打破了原本压抑的氛围。一位身着洁白大褂的主治医师和几位护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们脚步匆匆,白大褂的衣角在疾风中猎猎作响。紧随其后的是赵亮亮和魏枫,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恐惧,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赵亮亮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额头上的青筋因极度紧张而高高凸起,仿佛一条条蜿蜒的小蛇;魏枫的嘴唇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像即将决堤的洪水,随时可能夺眶而出。
我如同一个透明的幽灵,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他们看不见我,也触摸不到我。仿佛我与他们身处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维度,只有赵宗与小时候的我才能看见我的存在,感受到我的触摸,听到我的话语,与我进行交流。
他们如同一阵疾风,毫无阻碍地穿过我的身体,径直奔向赵宗。我清晰地看到仪表盘上的心率数值如同脱缰的野马,急剧升高,那闪烁跳动的数字仿佛是死神敲响的急促警钟,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每个人的心脏。医生迅速而沉稳地将手搭在赵宗的手腕上,眉头瞬间紧锁,脸色刹那间变得如墨般漆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空。紧接着,他用洪亮而坚定的声音大声喊道:“快!快送抢救室!”这声音如同洪钟般响彻病房,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瞬间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所有人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而坚定的力量,瞬间精神抖擞。他们深知,此刻正面临着一场与死神的殊死较量,一场争分夺秒的生死之战,每一秒都关乎着赵宗的生死存亡,容不得丝毫懈怠。
时间在紧张得让人窒息的氛围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变得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一辆手术车如离弦之箭般从病房飞驰而出,车轮在地面上急速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仿佛也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时速而紧张地喘息。赵亮亮神色凝重而焦急地守在手术车左侧,他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浸湿,红得如同熟透的樱桃,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滑落,滴落在他那双因紧握而微微颤抖的手上。他轻轻地为父亲掖好被子,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说道:“爸,晚上冷,盖好被子。”那声音饱含着对父亲深深的关切与担忧,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承载着无尽的深情。
魏枫则在手术车右侧,她用手紧紧捂住嘴,试图压抑住那即将失控的抽泣声,泪水却依旧不停地从指缝间涌出,打湿了她的手背。她一边抽泣,一边轻声安慰公公道:“爸爸别怕啊,别怕……”那声音虽轻柔,却充满了力量,试图将自己的勇气与安慰传递给赵宗,尽管她自己的内心也被恐惧与不安填满。
很快,手术车抵达了手术室门前。医生回过头,目光坚定而严肃,简短而有力地说了句“家属免进”,便迅速而果断地将手术车推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缓缓关闭,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仿佛一道隔绝生死的厚重屏障,将赵宗与外界无情地分隔开来,也将赵亮亮和魏枫的心高高悬起,让他们陷入了无尽的担忧与煎熬之中。
手术室外,赵亮亮和魏枫相依而坐,他们的眼神空洞而茫然,仿佛灵魂已被抽离。他们呆呆地凝视着手术室的门,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静止了。我静静地站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如此痛苦,心中满是心疼与无奈。我多么希望能够安慰他们,告诉他们爷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然而,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赵宗和小时候的我,没有任何人能够感知到我的存在。我只能默默地守在一旁,希望以这种无声的陪伴,能给他们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慰藉,尽管我知道,此刻他们无法感受到我的存在,但我依然期盼自己的默默守护能为他们驱散一些心头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