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守护最爱的人
老者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擦下眼角旁风干的泪迹。暖阳当空,我注视老者已被汗水一点一点浸透的衬衫,田地间龟开道道裂缝宛如老者额头上的一道道皱纹。我们起身走到旁边的屋檐底下乘凉,我取下墙上挂着已久的竹帽递给老者,他接过帽子手臂缓慢地上下摆动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一九六七年,初夏,灰蒙蒙的天空中参杂着雨丝,半空中轰隆巨响跟随其后是那绚丽的闪电。在这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如果没什么特要紧的事情,人们宁愿一整天呆在屋里,村子里也就少了往日的欢闹,任由寒风鞭笞那些古魂。丝丝细雨不停地敲击院子屋檐上的泥瓦,扬起灰尘的土路在风雨的洗礼下变得格外干净。虽是夏天,但风依旧寒冷,空荡荡的乡村小道上偶尔会走过来一两个老乡,头挂斗笠,身披蓑衣,胳膊上挽着一筐子蔬菜或野果,不停地向前奔跑。
突然在轰隆巨响后取代而之的是一片祥和,村民的大声喧哗打破村里原有的寂静:
西山滑坡了,山洪已经冲到下面的地里了,快来救庄稼啊!
我在睡梦中被村民那一声声惊醒,只见我爹我娘飞快地披上蓑衣拿起斗笠冲出房间,外面一群人大声嚷嚷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斧子砍树的咚咚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大雨哗哗声,狗吠声在一时间此起彼伏。我穿好衣服置身其中,往西方望去,正如村民说的,山上的树已被洪水连根拔起并伴随着冲向山下的庄稼。那里有肥硕的蔬菜野果,不过令人担忧的是:全村的希望就在那儿的山脚下。全村壮丁背着镢头径直走向大山,老人妇女小孩儿待在家里。我娘不放心我爹偷偷地跟了上去,而我又不放心他俩干脆也跟了上去。
到了山脚下洪水已经漫过膝盖,村民都不敢懈怠,拿着斧子冲到山半坡往那些松木上砍去,他们企图想用砍下的树木挡住这凶猛的山洪。随后树木伴随着一声巨响倒向山脚下并沉入水底,这样的结果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因为这棵松树是整座山最高最大的树。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什么,你们别杵在那,继续砍啊。”老汉站在我身后对山上一个男子严厉得吼道。随后老者将几根掉落在地上的木棍扔进那个深渊。坡上的汉子们晃过神,抄起手中的家伙抡在离自己不远的树干上。雨越下越大,积水也在不停地上涨。就在洪水即将漫过我的腰间时,我被一股力量向外拉扯。我转过头发现原来是我娘紧接着便迎来我娘破天荒的骂道,之后她也发现了老者并将其拉到一旁。我们三人匆忙的来到河床边,这里围满了老人,妇女,小孩儿。老人和妇女在原先的河道上挖出两个分流,小孩儿将他们挖出来的泥沙堆到河沿边上,我们见状连忙跑过去帮忙。
两个时辰后,洪水已从腰间退至膝盖,下游溢出的河水淌在分流的河道内。听说上游壮丁几乎砍遍整座山才将洪水得以控制,听到消息后全村老少摘下头顶的毛巾并扔向天空高兴得欢呼着。
与此同时,村里一家点燃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整个村子。在我们看来,爆竹是喜庆的象征,它象征着美好与希望。可这仅限于在过节或者村里人办喜事儿的时候。可是在这一片热闹的村子里,一阵鞭炮声突然将欢乐的气氛拉低了不少,也就在这时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因为他们知道比起过节,他们更不想听到在这平平无奇的日子里突如其来的鞭炮声。随后,村里男女老少陆陆续续地前往放鞭炮的这一家。
只见,一位老者头戴白布,手里还有未灭的火棒。看来放鞭炮的人正是这位老者,走近去就会发现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躺在一块冰冷的木板上。
老者正是抗洪那时站在我身后的老者,男子也是当日老者严厉呵斥的男子。只不过与往不同的是:
在这阳光灿烂的一天,爷儿俩已经天各一方。
也许男子并未真的死去,他失掉的只是一身毫无意义的躯壳,然而他的灵魂却永远禁锢在砍山抗洪,守护整个村子的那一日。
人生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