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低落期

鹤间知月吐得很厉害。

他庆幸神宫司作月此刻不在家，免得他还要遮遮掩掩。一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空，鹤间知月才摇摇晃晃从卫生间里出来，一头栽倒在床上。

他不是没杀过人——在组织也待了好几年了，况且从琴酒最开始带他的时候，他的任务就是帮琴酒清理杀人现场。鹤间知月不害怕死人，也不害怕杀人。

但那个mi6的探员是被他亲手折磨死的。

神宫司作月教过他审讯与反审讯，但，大约也是出于爱护弟弟的心理，神宫司作月从来没让他实操过。以至于鹤间知月第一次审讯，就是在一间引发他ptsd的屋子里，用最先进也最残忍的组织药剂，在琴酒的监视下落在自己人身上。

是的，他们素不相识，甚至不隶属于同一个国家机构，但是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鹤间知月无法接受一个同伴就这样死在自己手上。

有琴酒看着，他甚至不能给对方一个痛快，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注射一支支药剂，最后因为“不小心”注射了过量的0号试剂，送了那位探员一程。

……研二他们，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吗？亲手审讯组织的老鼠，看着同伴的生命在自己手下慢慢流逝。如果未来有暴露的那一天，可能还需要审讯自己的同期好友。

鹤间知月打了个哆嗦。

他想起来去见琴酒时关了身上的窃听和定位，于是拿出来打开，小声道：“尼桑？”

手机里没有弹出消息提示。

这很正常，毕竟神宫司作月也会忙，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监听。

但鹤间知月有一点低落。

他试图定位神宫司作月，看看哥哥现在在哪里，然而定位界面上灰突突的一片，没有常见的那个小红点。

——神宫司作月今天把定位器取下来了。

鹤间知月从床上爬起来，下床的时候太着急还踉跄了一下。

窃听器也没被带走，放在书房桌子的角落里，不仔细看甚至注意不到。

鹤间知月给神宫司作月打电话，终于接通，他冲口而出：“尼桑——”

神宫司作月那边的声音很杂，他快速道：“小知月，我在盯人，等一下给你打回去好不好？”

鹤间知月沉默了一下，轻声说：“好的，那你要记得。”

“会记得的。别忘了吃晚饭。”

电话被挂断，鹤间知月知道了神宫司作月既没有遇到生命危险也没有被boss传召松了一口气，闷闷地跌回沙发上。

等一下吧，他想，哥哥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终于强迫自己开始转移注意力，乱七八糟地想着其他事情。想什么都好，只要别再想那张沾满血的脸——

鹤间知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被手机铃声突然吵醒。他抹了把脸，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接起电话，发现是神宫司作月。

“我马上回家了，小知月。”哥哥的声音温柔地从听筒另一边传过来，“要吃点夜宵吗？”

“……不吃。”鹤间知月翻了个身，缩成一团，闭着眼含含糊糊地说，“我好困，你快回来陪我睡觉。”

“今天这么早就困了。”神宫司作月诧异地看了一眼时间，“那我直接回家啦，还有五分钟就能到家，等等我哦。”

鹤间知月嗯了一声，也不挂断电话，昏昏沉沉地抱着手机听神宫司作月轻声细语和他聊天，偶尔回一两个音节。

“……明天还有任务吗，要不要陪我试着做个蛋糕。我去请教了苏格兰，味道应该不会很差。”

“你和苏格兰关系这么好了。”鹤间知月哼唧了一声，“那我就放心了。”

神宫司作月心说就算关系不好，苏格兰也不至于连份菜谱都不发给他。但他知道鹤间知月一向希望自己能和他的同期们和谐相处，于是说：“嗯，放心吧。”

他打开门，只有卧室里有一点亮光。神宫司作月换下鞋走过去，发现鹤间知月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昏欲睡地等他。

“怎么这么困。”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摸了摸鹤间知月的额头，确认他没发烧，“有哪里不舒服吗？”

鹤间知月摇摇头，大脑中一片混沌。他迷迷糊糊地问：“如果boss发现你叛变了，会杀掉你吗？”

“他不会发现。”神宫司作月迅速领会到了他的担忧，坐在床边俯身抱住弟弟，试图用肢体接触给予他安全感，“我会在他发现之前杀死他，这不是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小知月。”

鹤间知月小声说：“我很害怕。”

“我不会死。”

“我也不希望你进审讯室。”

“不会的。”

再次搜寻炸弹犯失败的愠怒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神宫司作月有些担心地问：“琴酒今天说了什么吗，怎么突然想这个？”

鹤间知月摇摇头。

“是我最近总容易乱想。”他说，“也许过几天就好了。”

“早点睡觉。”神宫司作月拍拍他的头，“我去洗个澡，你先睡。”

他把手机带进了浴室，开着水站在一边，以钻研学术的态度认真阅读起萩原研二前一天给他发送过来的《小知月饲养指南》。

……这种时候小知月会很黏人，应该陪着他。

神宫司作月匆匆冲了澡出去，发现鹤间知月果然还没睡着，睁着眼睛，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躺到床上，弟弟果然立刻黏了过来，跟小时候听了鬼故事睡不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安静，但是黏人。

神宫司作月又一次怀疑是不是琴酒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