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6.
我愣了几秒，转过头看着我背上的人。
张小哥并没有醒，刚才似乎只是他昏迷中的呓语，也没有再说第二次。
前面的吴邪回头冲我挥了挥手问我怎么不动了，我应了一声，这才继续向前走。
不久前吴三省在牛车上问我怎么称呼的时候我是没有撒谎的。——我姥爷叫我阿卿，但我师父、师兄、白家店铺里的伙计、同学、朋友以及老师们都喜欢叫我小白。
这并不是什么少见的称呼。每个姓白的人都能自称小白，不姓白的人也能叫小白，甚至不一定是人，动物长了白毛也可以称它是小白，比如野原新之助的那条狗。
有个重名的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不可能是在叫我，我跟这小哥就见了两次，第一次我以为他要寻死，第二次差点儿把他害死。况且我都说了我叫“解雨卿”，他要真的想骂骂我，抱怨一句菜逼带不动，那喊一句“小解”不就行了？而且……说不定是我听错了，人家喊的根本就不是小白，有可能是小北，肖白，甚至有可能是小白菜，菜字被他给吞了。
于是我没有再想这件事，专心背人跟上吴邪他们。
十分钟之后，我们终于赶到了村子里，询问之下才知道这里没有医院，只有一个小小的卫生所，里面也只有一个大夫。而这唯一一个大夫还碰巧去了邻村，据说是有个人家的驴要生了，喊他过去帮忙。
我们一行人听了差点吐血。——原来这个大夫还能兼职兽医的，真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医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根本靠不住，那就只能我上了。
于是我背着张小哥上了楼，把他安置在床上。然后找来我的行李箱，把里面的药品器具都拿出来，嘴里叼着手电筒忙活了好久才把伤口处理好。他身上暂时还不能见水，所以我也就报恩报到家，顺手把他扒/光了，擦了擦身上，然后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旁边的潘子大奎还在喊我过去帮忙上药，我就关了门把这小哥留在屋里睡觉，期间回来看了好几次，他都没有要醒的意思。直到晚上八点左右，我跟着吴邪他们考察地形溜达回来了，他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开门，正好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想吃东西吗？”我把门关上，抬手拉开灯。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这才缓慢地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下床准备站起来。
我的妈呀这个祖宗流了那么多血难道以为自己睡几个小时就没问题了吗？！
我迅速上前，伸出手，做好了接人的姿势，就怕他没站稳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然而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这小哥一边穿鞋一边看着我，眼里有些疑惑。
“……那个，你不用下楼，我去帮你要几个菜，给你端上来。”我悻悻地收回手，挠了挠自己的鼻梁，“你喜欢吃什么？”
他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这是不吃还是不用的意思？
我站在原地拼命钻研，一边钻研一边看着这小哥脱掉鞋子又躺了回去，开始闭着眼睛休息。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可能他也纳闷我怎么还站在这里，又睁眼看了看我。
我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我不挑。”张小哥淡淡地抛下这句话，又闭上了眼睛。
哦，原来他摇头的意思是他不挑食，吃什么都行。
我和吴邪他们吃得早，当时想着把我们吃剩下的东西扒拉扒拉留给那小哥有些不太礼貌，所以就打算等他醒了专门给他要几个菜。不过谁知道他睡了那么久，这个时候厨房的师傅都回家了。于是我只能找来招待所的负责人，告诉他我房间里有伤员，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能不能让我用一下厨房。
这里的人都挺友好的，听我这么说自然点点头表示同意。我转了一圈，找了些补血的食材，给人家交了钱，自己洗洗开锅，给那小哥整了两小碗炒菜，外加一小碟猪肝和八分之一的西瓜。
端上楼的时候正好遇到吴邪，他看了直咂舌。我就问问他要不要也尝一点，他就摆摆手表示自己现在还很撑，咚咚咚地跑下楼去找人要蚊香。我见状便转身回了房间，喊了张小哥一声，让他别睡了起来吃饭。
以前跟着师父的时候我是他们戏班子里唯一一个厨房杀手，过了这么多年，虽说我做饭的次数仍然屈指可数，手艺也没多好，但好一点的是再也没炸过厨房，起码做出来的东西颜色还是挺好看的。
这小哥很给我面子，直接一扫光。我问他觉得怎么样，他就“嗯”了一声，开始擦他的古刀。
我用了人家的厨房自然也得给人家清理干净。锅里的东西还剩一点，我本着不能浪费粮食的理念打算把剩下的吃掉，结果塞进嘴里嚼了没几下就低头全吐了。
那小哥应该不知道这一坨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实则难以下咽的东西是我做的吧？我应该没告诉他吧？话说他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咽下去的？
我尴尬得双脚能在鞋里抠出一个元素周期表。
于是刷完锅碗回到房间给那小哥烧了水之后我就退了出来，搬了个小马扎借了一把大扇子坐到河边去了，只想等他睡熟了再回去。毕竟我的作息时间本来就比较神奇，不管第二天要起多早都会铁打不动地熬到一点多，熬夜期间要是闹出动静打扰人家睡觉那就更加罪过了。反正乡下的空气很好，头顶上的星星都比城市里清晰得多，我在外面待一阵也没什么损失，数星星数得没意思了就和朋友们发发短信聊聊天，最后朋友都睡了我就开始玩俄罗斯方块，最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早上正靠着树干做梦呢就被吴三省一巴掌拍了起来。
“找你半天了，合着你小子在这儿睡觉呢？怎么，那小哥呼噜声太响吵得你睡不着？”
我摸了摸已经快被蚊子叮成棒槌的腿，呵呵一笑：“不是，有点失眠。”
吴三省没再说什么，让我上楼收拾装备，今天要去找斗。
我活动了一下身上酸痛的肌肉，起身回到招待所把马扎和扇子还回去。那小哥不在房间里，估计是已经收拾好东西去吃饭了。一提到吃饭我就又想到了昨晚，张小哥肯定很奇怪为什么昨晚上做得那么难吃今早的味道却很正常，说不定吴邪已经把昨晚见到我的事情告诉他了……最后越想越尴尬，索性连早饭都不想吃了，直接带着背包站在招待所门前等他们出来。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我看到吴三省一边检查手里的资料一边迈了出来。身后是潘子和大奎。吴邪看到我之后就凑上来和我搭话，先是问我为什么浑身上下都是蚊子包，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问我是不是昨晚得罪了那小哥。
我一回头，看到张小哥背着他的装备和古刀，走在最后，脸色不是很好看。——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我看过去的瞬间就被他发现了，和我四目相对，然后皱起了眉。
我吓了一跳，立即转过头，走路的姿势都僵硬了许多。
艹，他果然发现了。
话说他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整他的吧？
我抖了一下，抓着吴邪的手腕喊了一声哥。后者一头雾水，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整这一出。
“如果那小哥要打死我，你能不能帮我拦一下？”
吴邪一愣，显然是猜到了什么，随后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在你昨天帮我处理伤口的份上，放心，我会帮你的。”
真是个大好人。
“……不过你还是去向人家道个歉吧。”吴邪话锋一转，又偏过头建议道：“人家好歹救了你，就算有什么过节也不要带到斗里去。——我三叔他们也是第一次和这个小哥夹喇嘛，不知道他什么背景。”
吴哥说得对。
我确实应该找个机会好好跟他道个歉。——下次再做饭的时候一定自己先尝尝味道再端给别人。哦不，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