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韩峥
韩峥
时歌伤势渐好本是最该开心的,她甚少有待的住的时候,因为受伤在宫中待了一段时日,回府后又是大半月未踏出府门一步,外头街道长什么样都快要记不清了,现下终于熬到伤好,跑跑跳跳都不成问题了,但一想到荆溟的话——
时歌前一刻还想出府的雀跃心态霎时又蔫了下来。
“歌儿!歌儿!我看今日天气不错,走,哥哥带你去外头散散心。”时楚人未到声先至,爽朗的笑意更是传的一里地外都能听见。
想着时歌憋了这几月一定憋不住了,站在门口正得意的等着时歌从屋里扑出来欢呼雀跃,大声称赞他。
谁知他人都在门口站了大半晌了,也不见房里有丝毫动静。
“歌儿?”时楚又唤了一声,这才看见时歌
被蕊心扶着,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素雪不是说歌儿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么?怎么比起之前更病恹恹了呢。
瞟了一眼站在时楚身后的荆溟,时歌故作难受的咳嗽了两声后才幽幽开口:“没什么,就是我这伤反反复复的总是好不全,让表哥担心了。”
“反复?”时楚奇道。
头一回听说愈合的伤口还会反复的,见时歌面色红润,眼眸熠熠,怎么也不像是还在病中的人,却硬是装着怏怏的模样,也不知道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从他这次回来以后,时歌虽说变了不少,但所做之事也自有她的道理,亦能自己处理的很好,是以哪怕他现下还不知道时歌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也不会去戳穿她。
“原还说今日这样好的天气去游个湖、品个茶、放个风筝,晚间再去迎客楼吃个小点,光是想想都是极好的呢。”时楚一边细数着行程一边惋惜的摇
着头啧啧道。
惹得时歌心痒难耐,差点都要绷不住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歌儿还反复,那也只好作罢了。”
无奈的耸耸肩,时楚叹着气又潇洒的走了。
留时歌站在门口死死地抓着蕊心扶她的手,咬牙切齿。人人都道她是时家人的掌上明珠,就连时楚这个分家的孩子都待她如同亲妹,可她自己怎么就完全感受不到什么亲妹的对待呢?她怎么觉得刚刚那一番话时楚就是在故意气她的呢?!
“随我到院中走走。”时歌虽是对着蕊心说的,却悄悄觑了荆溟一眼。
察觉到了时歌的目光,荆溟侧了侧脸,唇边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举步跟在了时歌身后。
连时楚都能看出她在撒谎,更何况是日夜守在时歌身边的荆溟,时歌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他比时楚还清楚。当然,时歌为何撒谎,他也清楚。
眸子深沉的凝在时歌的背影上,墨色的眼里
透出不一样的温柔,像是春雨落入湖泊,微风轻拂荷露…
时歌一回头,猝不及防的便撞入这片柔色中,愣愣地连要说的话都忘了。
“哎呀!刚刚出来的急,奴婢把公主的外衫给忘了,这便回去拿来。”冲时歌促狭一笑,蕊心匆匆福了福身,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这种时候,她还是躲的远远的,不要去打扰公主和溟大人才对。
…
时向远和芸昭都离了汝京,将军府便由时楚管着,时歌有伤不宜出府,时楚除了每日都去云华院看望时歌外,其余的时间不是待在玄云院就是待在演武堂。
不论是时楚还是时歌,都好似忘记了府上还有个时悠宁似的。
时楚会管着时歌,却不大会管着她,有什么短缺亦或是需要出府,都只用报给管家一声便好,是
以比起以往,时悠宁倒是自由了不少。
“我们就这么出来了也没和表少爷说一声,会不会不大好啊?”一辆褐色的马车行驶在路上,马车里,张嬷嬷挑着车窗帘子望着将军府的方向担忧道。
闻言时悠宁不屑的轻嗤一声:“有什么不好的,你真当时楚会管我们?”
张嬷嬷被时悠宁的话惊了一下,瞅了瞅赶马的车夫,拽着她的衣袖小声道:“哎哟,二小姐可要小声些,隔墙有耳呢。”
“我有说错么?嬷嬷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胆小了?”斜睨了嬷嬷一眼,时悠宁目光阴沉:“同是时家小姐,她时歌出门用的是时家的华盖轻车,我们呢?随随便便一辆下人马车就给打发了。爹娘走了以后,我在他们兄妹俩眼里只怕还不如她云华院里的那三个丫鬟吧。”
“您的身份地位自然由将军和夫人说了算的,他们一直视您如同己出,那时楚不过是分家的孩子
,哪配来置喙咱们家的事。再说大小姐,成天不是这病就是那痛的,十日里有九日都病恹恹的,怕也不是什么长久的人。这到底啊还是咱们二小姐最有福气的。”张嬷嬷安慰道。
毕竟是从小照顾时悠宁长大的,对她再了解不过,一番话说的极为顺耳,让时悠宁舒心不少,挑起另一侧的窗帘子赏起景来。
眼见着再过不久便要到地方了,张嬷嬷一边收拾着香烛一边问道:“二小姐前些日子不是才去了弘法寺上香祈福么?怎的现下又要去啊?”
本是随口一问,不想时悠宁当即冷下了脸:“之前是为了给姐姐祈福,如今姐姐伤势渐好,我自然该去还个愿。嬷嬷跟着便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
被时悠宁说了这一嘴,张嬷嬷着实委屈的很,正想分辨一二,就见时悠宁已然斜靠着马车壁闭目小憩了,显然是不想听她再多说一句,因此也悻悻的闭了嘴。
之前都道大小姐一夜之间变了性子,私底下还有人说是被鬼附了身,可打那之后她便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如今二小姐也一夕之间变了性子…真不知是好是坏。
不多时,马车便在青缘山脚停了下来。
眼下不是节景,又逢盛夏最热的时候,别说是勋贵家的夫人小姐了,就连平头百姓也甚少有人前来,因此山脚下的轿夫也少了许多,三三两两的正躲在树荫下乘凉,见时悠宁从马车上下来,立刻迎了上去招呼。
时悠宁虽不受时歌待见,却也是同那世家勋贵的正经小姐一般娇养出来的。日头当空,时悠宁即便坐在山轿上亦是热汗涔涔,待到了山上的弘法寺时,内里的衣衫都被汗浸湿了大半,不得已,只得借了寺中的厢房沐浴更衣。
雾气氤氲间,时悠宁主仆二人皆无察觉厢房的门已被人悄悄打开,一双暗紫色的高靴踏入房中,在八仙桌旁坐下,手上把玩着几片青竹叶子,好整以
暇的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影子。
不一会儿,便听见时悠宁慵懒的声音传出:“嬷嬷,去把我的衣衫拿来吧。”
张嬷嬷应了一声。
刚转出屏风,甚至都还未看清屏风后多了个人,那人便已经抄了一只茶杯在手,素手一扬,张嬷嬷和那茶杯几乎同时坠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