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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寻往3

那几间草屋皆由土泥堆砌而成,茅草作顶,颇有些历经几番风吹雨打后,勉力维系的破败。而房中光线晦暗,布置同样简陋,鲜少有生活的器物。

几人依次进了屋,鹤公子占着那除了两位屋主之外仅剩的一个短板凳,积极地让予白茉莉坐。白茉莉把他按在凳子上,他便是双腿一并,拍拍大腿,期待地示意白茉莉坐他腿上。

白茉莉把他的脑袋扭正,目视前方。

鹤公子一手摸到背后,小心地扯她的衣摆。他想让她离他近点,他想靠着她。奈何她不为所动,他便主动地搬起凳子挪了挪,极近地坐在了她的腿边,充当一个看守金贵宝贝的护卫。

屋主妻子笑一句:“小夫妻感情真好。”

“亭姨,”鹤公子喊得亲切,解释的话勾着甜腻打圈儿:“我和茉莉还没成婚。不过等――”

借由长发的遮挡,白茉莉的指尖攀上鹤公子的肩头,在他后颈的一处嫩肉上轻挠了几下。鹤公子一瞬间卡壳,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白茉莉自然地接话道:“等他病好了,再做打算。”

鹤公子不知白茉莉为何说谎,但极其配合。他眉目间当即含上几分哀意,可怜地抬眸看她,小声说:“可我这病,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白茉莉道:“生烟翠乃是天下第一的神医,经他开出的药方,必定会药到病除。”

“嗯。”鹤公子落寞地笑笑,垂眸间,他稍一提袖,掩去两滴滑落的泪。

他容色生得细白,眼尾稍有红意,便是衬得勾描的醒目。一副无辜、无措的可怜模样,直引得对面两人神情也微微动容。蟹目溅瞅准时机,开口道:“我家公子身骨染恙,幸得神医一妙方。此行来宿海郡,便是为他求几味药引。”

亭姨闻言,长叹道:“而今的宿海郡已沦落至这种境地,哪里还能长出医病的药材。你们听我一声劝,极早回去罢!”身在屋内,但她与夫君两人皆是裹着围头,身穿严密的长袖衫。此时把话挑明,她索性不再掩饰,挽起一段衣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满布交纵的伤疤。

那伤痕似是火灼伤,从腕间开始,狰狞地连片扩散,直没入更深的地方。

“这是……”

亭姨苦笑:“当年我没死透,从死人坑里爬出来,从和磐图云树下一路爬出宿海郡。于是这身创疤,便再也消不去了。”

鹤公子温声唤她一句“亭姨”,语调中潮湿的水汽推波泛开,亭姨怅然地摸了把眼角:“若不是发生那等变故,我家孩子,怕也如你这般大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亭姨的夫君将她揽入怀中,沉思片刻,道:“我们夫妻二人常年居于此,的确做些给人带路,进出宿海郡的营生。但这么多年,多有人要进,从未有人走出来过。你们若不惜命,我此行不收费,自可带你们去一趟。”

蟹目溅拱手:“那就有劳了。”

没曾想他皱紧眉头,斟酌着用词,又道“我这里有一物,或许能帮些忙。不过――”他目光逐一扫视过几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默认般,单只有白茉莉出了列,随他进了内间。

鹤公子莫名感觉不安,但已经来不及了。白茉莉和何叔避着诸人,一番交谈之后,掀帘而出。他紧张地看她,第一眼便注意到她向他投来的目光。

许多年前,在他还追着她到处跑的时候,她的视线曾有一次不经意地扫到了他。他欢喜异常,他自觉入了她的眸,拼命地冲她挥手。可他却没能留下一点痕迹,很快被她轻飘的忽略了。

然而这一次,白茉莉虽然盈笑地看他,笔直地向他走来,但她的神色与那时如出一辙。她说:“何叔答应带我们去宿海郡。”下一句,她安抚般摸了下他眼尾的泪痣,又说:“不过此行凶险,你不会武,便留在此处,多陪陪亭姨吧。”

白茉莉的瞳仁明亮,轻易便映出了鹤公子焦躁的神色。他紧咬着唇,只说了一个辩解的“我”字,就被白茉莉当成同意,一锤定音,决定了下来。

“茉莉,你不能这样!”鹤公子难得强硬,攥住她的手。

白茉莉为难地眨一下眼:“那怎么办?”

鹤公子坚决地说:“我陪你去!”

“可是,”白茉莉换上委屈地音调,“我不想你受伤。”

鹤公子蓦地睁大眼睛,有一瞬间,他心跳擂鼓,全然是要信了以为真。可他是如此地熟悉白茉莉,他不由忐忑地多问上一句:“你关心我?”

白茉莉点头。

鹤公子细若蚊蝇地又问:“还是在骗我?”

白茉莉坦诚地也点头。

她是个混蛋。

他早该知道的,可但凡他遇上她,被她随意地哄一哄,就长不出记性。鹤公子跟自己呕气,连带着也不想再搭理以戏弄他为乐的白茉莉。

他别过脸,单方面拒绝和她沟通。直至白茉莉当真毫无良心地抛下了他,要随何叔出门时。他才快步追上去――但他很有骨气地没拉她的手,哭闹地挽留――反而是狠推了她一把:“你要走快走!”

“哦。”白茉莉顺着他的力道,多迈了两步。

鹤公子胸口憋着股凶劲,一路跟着她走出简陋的小院,凶巴巴地继续说:“快去快回!”

他停步在院门前,目视白茉莉几人渐行渐远,她无情得很,衣袖也没多动一下,可却像是把他的魂也勾了走。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心中滔天地委屈,甚至于眼前都出现了幻觉。他看见白茉莉的身影一顿,突然撇下了其他人,在往回赶。

鹤公子不敢置信,拍了拍自个的脸。待他觉出疼,知道不是幻觉了,白茉莉已经走回了他的身边,伸手就把他抱了满怀。

鹤公子受宠若惊,几乎是惊吓。他不敢动,磕磕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白茉莉说:“舍不得。”

“啊?!”鹤公子脆弱小虾米一样,蜷着双手,任由白茉莉扣紧了他的腰肢。他听见她、她、她亲口说了“舍不得?”思绪骤然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冲击地七零八落,他傻不愣登地笑两声:“哈哈、哈哈。”

白茉莉把脑袋枕在鹤公子的肩头,实则在借着他,隐秘地探听草屋中的动静。也怪她方才被即将去宿海郡的消息欺了骗,经柳和静提醒,才发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亭姨既然和何叔是一对恩爱夫妻,为何何叔出行,她没出门相送?

于是白茉莉附耳,悄悄对鹤公子说:小心有诈。

然而鹤公子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不耽误他点头如捣蒜。白茉莉有心提醒他,结果就见他眼眸晶亮,含羞带怯地回了她一句:“告别吻吗?可以哦。”

白茉莉:“……”

白茉莉沉默地忍耐他的傻样子,心念一转,猜测何叔指明要鹤公子留下,怕是要拿他当筹码,跟她交换些什么东西。他留在此处,总比跟去宿海郡安全。也不再多做强求。

她松开鹤公子,鹤公子后知后觉,赶忙回搂着她:“再抱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亲了她的耳垂,允诺道:“那等你回来……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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