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 风雪中的舞蹈 - 长烟一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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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凤子也许早已忘记了她结婚那天晚上伸手揭开的那碗面条真的在一年后就应验了:二凤子生下了一个女孩。但长喜妈却立刻想到了那天晚上二凤子那不吉利的手。脸也拉了老长,未免很是后悔:当初坚持点把这个孩子做掉了多好?于是很自然的对大儿媳妇生的大孙子更加偏爱了:唉,还是我大孙子好,奶奶就喜欢大孙子,来,让奶亲一个。尽管此时已经五岁的大孙子正站在她的背后往饭盆里浇尿。

奶奶对大孙子的行为自然是不以为然了,但二凤子受不了。只要这小家伙一进屋,她都要象防贼一样盯着这个淘气的家伙别在有一天把屎也拉进饭锅里。至于摔坏了二凤子结婚时的镜子,把二凤子的红头巾扔进火盆里,把碗架里好吃的东西一扫而光。。。。。。二凤子除了发发牢骚又有什么办法呢?二凤子的大伯子一家也就是罗长喜的哥哥一家就住在西屋,每天都要见面的。这本是普通的五间石头房,中间一间开门,分成东西两部分,东侧两间是二凤子两口子和长喜的父母,二凤子两口子住里屋,长喜的父母住外屋。西面的两间是长喜的哥哥一家三口住。中间开门的一间兼作厨房,一边盘一个锅灶和炉子,是两家淘米做饭的地方。

开始时倒也相安无事,两家谁今天包饺子了,谁家今天打饼了,都会给对方送去两碗或是几张,倒也和平共处。但时间长了,瓜葛也就慢慢地长了出来。首先是大儿媳提出异议:老二他们和老人住在一起,吃得多是老人的,因此老大很亏;二凤子说我们还照顾老人了呢,再说谁说我们吃老人的了?大媳妇就说,你们住在一起,给你们什么谁知道啊?二凤子说没有就是没有。大媳妇又说你们回家晚了有人给做饭,我们还得自己做;二凤子说某年某月某日你们不都是过来吃的么,怎会说没有?况且你家大宝子不总是在这边吃?大媳妇说老人总是帮你家干活,侍弄地,喂猪,带孩子。。。。。。而我们没人理,二凤子说你家住两间房,而我家才住一间,不公平。如是等等,左邻右舍都听过她们诉苦。接下来是大媳妇说二凤子小气,二凤子说大媳妇抠;大媳妇说二凤子装疯,二凤子说大媳妇专横;大媳妇说二凤子偷他家的油,二凤子说他家的饺子少了。。。。。。

于是战争和冷战开始逐步升级。尽管二凤子开始时还是可以忍耐的,毕竟初来乍到,因此即使在坐月子的时候,即使在大宝子偷吃了她作月子吃的小母鸡,然后又在锅里扔进块石头;即使在她作月子期间他的大伯子也就是罗长喜的哥哥大驴子故意在厨房摔打锅碗瓢盆弄出令她刺耳的噪音;即使大驴子的媳妇指桑骂槐的追打她家的小公鸡大叫偷吃我家的鸡食真不要脸死了得了的喊骂不绝于耳;她还是会偷偷地忍了,除了惊愕和瞪大眼睛,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尽管脑子想要炸裂。罗长喜开始时面对她的诉苦还会训斥她:就你瞎胡想,你们女人就是事多。渐渐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也在变本加厉的制造摩擦,既不管教自己的孩子,相反,自己说了淘气的侄子两句,立刻会遭到嫂子的抢白,哥哥甚至说: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嫂子也会立刻添油加醋:大宝子,咱快回来,什么鬼地方啊?一会丢东西又是你干的了。罗长喜便只剩下了长吁短叹。

二凤子也曾亲眼看到老婆婆把大儿子叫到屋里,不断地哀求:老大,你弟弟他们身体都不好,你就多担待他们点,啊?

然后又把罗长喜叫到屋里:长喜,你哥脾气不好,你也要多担待点你哥,啊?

大驴子脾气不好倒是真实的,据说他来了脾气谁都敢打敢骂,无论父母。我就亲身领教过一次。那次我们小伙伴正在路边玩做泥人。大驴子推着单轮车路过,连轧带踩,将我们辛辛苦苦的作品都变成了一张张泥饼,我们很透了大驴子。但看到他那张黝黑又冷库的脸,眼角和嘴角一齐向下耷拉着的样子,我们都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的看着他推着空车礅礅礅的走过。但我们后来终于找到了报复他的办法。

那时他在我家前面的瓦厂上班,负责从很远的土场运土到瓦厂和泥,我们就在他推土的必经之路上摆满了石头,看到他远远的推着满满的一车土过来了,就都跑到小波的家里,将门插死,透过玻璃窗准备看热闹。哪成想大驴子早识破了我们的诡计,把车子停下后,一脚踢开小波家的大门,气冲冲的直奔我们走来,一句话不说咣咣开始砸门,吓得我们躲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但是透过门缝还是看到他那气的煞白的脸和瞪得充满血丝的眼睛。大驴子见我们不给开门,回身从门边抄起了铁锹,举着就向房门挥来。我们从门缝看得真切,都吓傻了,竟忘了躲避。

哇-----小波的妹妹终于吓得哭了出来,眼泪和鼻涕一齐流了下来。

大驴子这才放下铁锹,用手隔着玻璃挨个指了指我们,呲牙咧嘴地走了。。。。。。从那以后我们都会躲着大驴子走道。

老太太的哀求还是起了点作用的,能有一个礼拜,尽管两家还在冷战,但终于没有暴发大的摩擦。老太太悬着的心也开始有了一点的安慰。但象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夜,一场更大规模的冲突也在酝酿之中了。

二凤子腆着大肚子揭开锅盖,赫然发现锅里煮的五个鸡蛋都已不翼而飞。一股怒火不禁直冲顶梁:

“谁这么缺德又偷鸡蛋?”

“你说谁缺德?”大媳妇也正好在做饭。

“谁偷鸡蛋我说谁。”

“有话就直说,屋里就两家,别那么含一口露一口,什么玩意?”

“你说谁什么玩意?”

“就说你了!有能耐就去偷男人,破鸡蛋有什么好偷的。”大媳妇这句话显然是有所指的。二凤子瞪大了眼睛愣怔了老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挺了老半天,才气愤地说:

“你家大宝子偷的东西我都看见不止一次了,你眼瞎啊?”

“你才眼瞎!”

大媳妇上前一步抓住了二凤子的头发,二凤子也立刻抓住了大媳妇的脖子脸。接着大驴子和罗长喜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等到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拉仗并被大媳妇耸了个跟斗,二凤子已经虚脱了。二凤子的女儿小凤子也就这么诞生了。

那一年,二凤子出嫁后第一次犯病----又疯了。

而随着小凤子的降生,老太太的态度也开始有了转变,疯女人二凤子出了告诉她干啥就干啥之外,不用说给孩子喂奶,就是自己吃饭也要罗长喜照顾了。而没奶吃的小孙女整日整夜的叫声更是叫人心烦。老太太除了看到大孙子是有点笑脸之外,便也是终日的叹息。训斥过发疯的二凤子不该随手抓小凤子的粑粑后,在经过一次次以泪洗面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长喜,你还是搬出去住吧。”

“去哪里住啊?”

“我去求了老支书,他答应给你批一块房基地。”

“钱呢?没有钱怎么盖房啊?”

“老支书答应,大队暂时借你两千块钱。”

罗长喜的房基地就是我家东侧看场院小房前面的一块地,在经过半年的施工后,终于建起了那座只比看场院的小屋大一些的两间小房。红砖墙,黑色瓦屋顶。窗户暂时钉的塑料布,门也是,只是门是旧的,不知道是谁家剩的。孤零零地站在场院那片大地的一角。我只进去过一次,算是和大人们对这个新邻居表示欢迎。但那屋子实在太小,没有坐的地方,又实在简陋,泥巴砌的墙像一个满是刀疤人的脸。而且,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几块砖一起砌上去的通缝。窗户也封得不严,与墙砌之间的缝隙好大,从屋里直接可以看到外面。邻居三哥还说:长喜,这墙谁砌的?斜得我都可以直接地走上去。罗长喜只是讪讪地笑了笑。

出来时,邻居三哥还说:侯精子手艺不错,怎么能干出这样的活?

“这你还不懂?若是给支书家盖房子你看看会干出这样么?”邻居二哥说。

我看到老支书也来了两次,在把大驴子两口子痛骂了一顿之后,张罗着给罗长喜盖房子,号召大家一起来帮忙。还把自家的旧房门给了罗长喜。老支书第二次来来是在秋天修路的时候,他把罗长喜突出到路中间的院墙给扒了。那之后,老支书告别了他干了十一年的的这个岗位,光荣的退休了。

那天回来,母亲就总结一条规律给我听:

看到没?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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