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王丽丽尽管还没过门,但二抽子正式把王丽丽领到家里介绍给父母的时候,王丽丽就响亮地叫了两声“爸,妈。”,叫得二老直发晕。王丽丽见状大大方方的解释,现在是新时代了,我和二抽子事实上已是夫妻,至于结婚仪式么,不过是个形式,如果二老喜欢,将来一定办得热热闹闹的,包你二老满意。弄得老头老太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悄悄把二抽子拉到一边,
“她说得是不是真的啊?你们真的已经。。。。。。”
二抽子默默点点了点头。
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唉,世道真变喽。”
牛怀林家昨晚打了个鬼哭狼嚎,三凤子夜闯拴柱子家,这消息在早晨很快传遍了二道沟,王丽丽那晚正好鬼使神差地来到二抽子家,自然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二抽子一早起来,刚在办公室里坐好,王丽丽就气冲冲地闯进来,一把将二抽子手里正在看的文件抢过来摔在了地上:
“杨春腾,我要你解释为什么背着我给二凤子钱?”
“难道你要她流落街头?”二抽子也瞪起了眼睛。
“我不管。你背着我去养别的女人,你把我放在什么地位?”
“你这是无理取闹,简直毫无人性!”二抽子啪的转过身去,将高高的椅背面对着王丽丽。
“我毫无人性?我毫无人性会给他送衣服?送吃的?”
“你那不过是虚张声势,假意慈悲。实质不过是招摇过市,展示你城市大小姐的威风派头!是示威!她不接受,我也不会接受!”作了几年的董事长,二抽子讨厌废话,语锋往往一针见血
“二抽子,你简直是血口喷人!”王丽丽转身面对惊慌失措赶进屋来劝架的二抽子父母,
“爸,妈,你们听听,我好心好意给那疯子送东西,又是吃的又是穿的,她竟说我是虚情假意,难道我是去作秀么?难道我还得把那疯子八抬大轿请到家里来,然后再象老佛爷一样供起来么?难道让我把这儿媳妇的位置也让出来是不是?”
“小丽,你消消气,是咱家抽子不是,我去说他。”老太太战战兢兢不住地哀求这还没过门的儿媳妇,不管怎么说人家可是县太爷的表小姨子。
“抽子,你给我住嘴!”二抽子的爸也冲二抽子吹起了胡子,不管怎么说,二抽子和二凤子的事在村子里向来好说不好听,何况现在未过门的媳妇就在眼前,这事怎么说都不好交待。
“这些年为这事你吃的亏还少么?怎么就吃一百个豆不嫌腥?怎么说咱也对得起她了。你还要村里人都说你们是不干不净啊?”
“谁象我这么傻啊?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王丽丽的眼泪很及时地掉了下来。
“行了你?你的公主派头呢?满足了吧?人家已流落街头,而你出入豪门,八面威风。”二抽子嗤之以鼻。
“不管怎样我也是国家公务员,而她不过是个疯子,我不明白我到底比她差在哪里?”王丽丽反唇相讥。
“你不许侮辱她!”
“我说错了么?她不过就是个疯子,疯子,疯子。。。。。。。”
啪-----二抽子回手就是一个嘴巴,正打在王丽丽的左脸上。
啪-----二抽子脸上也重重地被打了一巴掌,老父亲颤抖的手掌还停在空中,一抔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二抽子捂着左脸惊异地看着父亲,这是父亲第一次因为二凤子的事打他,王丽丽捂着右脸吃惊的看着二抽子,这是她认识二抽子以来二抽子第一次打她。屋子里死一样的沉默,足有3分钟。王丽丽终于大叫一声嚎了出来,转身向楼上跑去。看到王丽丽扭身上楼了,二抽子夹起包,一声不吱地出了屋,打开车门,把包往座位上一丢,启动汽车,默默的开出了沉闷的院落。
去哪里呢?二抽子实在没有去处,只感到心里憋得慌。疯女人,是的,王丽丽说得不错,二凤子的确就是一个疯女人,可就是已经这样的一个疯女人,为什么人们还不能放过她?给她一个稳定的家园?疯就该任人欺侮任人宰割?而些微的帮助就只会遭来无端的猜忌和指责?难道疯是一种错误么?如果疯是一种错误,那么我就是这个错误的最大罪魁祸首,而我真的错了么?我错在哪了呢?我不该喜欢二凤子?我不该和二凤子私奔?不该帮助二凤子?这都是错么?那么二凤子的父母拼命的阻拦我们就是对的?直到把二凤子逼疯也是对的?可难道我们追求自己的幸福也错了么?可为什么就是到现在村子里的人还不能原谅我们的私奔?我只是想真心的帮助二凤子,罗长喜不接受也就罢了,可村子里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的闲话?难道我和二凤子还存在结合的可能么?不,绝不可能了。可为什么人们总喜欢编造出那么多的风言风语?难道只有象风言风语那样才是帮助人的理由?
二抽子觉得脑袋里乱乱的,父亲已经很久不过问自己的事情了,动手打自己,那更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而今天父亲竟当着王丽丽的面打了自己,而且还是因为二凤子的事,这让已是三十多岁的他感到难以名状的委屈,所以,二抽子只顾将车顺着大坝直直地开去,一口气开出了二十多里,方才停下来,然后面对河水,独自坐在沙滩上。
河水并不大,也就脚脖子深,但很清,在阳光的照耀下静静地流淌着,不时有赭色的小鱼崽在青苔和石头间穿来穿去,按理说现在应该有没膝深的水位了,但近些年来河水好像越来越少了,也就越来越浅,水里的鱼也就越来越小。二抽子默默的坐在河边的沙滩上,回想起小时候来小河里抓鱼的情景,那时小孩一聚就是一群,当然还有二凤子,穿一件红色的花格衣服,扎两只小甲一撅一撅的,最可爱的是那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铮亮,清纯透底,象两条黑色的金鱼,在清柔的水中游动。多少年来,只这双美丽的大眼睛不知多少次魂牵梦绕在二抽子的脑海,及至长大了,尽管那眼神中又多了一层少女特有的羞涩,但更添了一种神秘,反而更具魅力。二抽子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过,为这双美丽的大眼睛,就是让我去死,也够了。
那时最常用的抓鱼方式是用抬网去抬,就是将做纱窗用的塑料网两端分别缠绕在两根木棍上,然后在纱窗底部加一条自行车链子,这样纱窗就会被坠到水底,就不用担心鱼会从纱窗底部跑掉。抓鱼时,两个人一人一根木棒,将网抻开,逆水往上边兜边走,另一个人或两个人各拿一根鱼条,就是用八号铁丝在一端安装个把,不断的向水里抽去,将鱼轰入网中,然后猛地将网抬起,看吧,那鱼各式各样的都有,一齐在网上噼噼啪啪的蹦跶着,象在跳欢快的舞蹈。然后神气地往岸上一倒,二凤子可就忙开了,撅着两个小甲快乐的把一条条鱼捡到鱼篓里。那时真是最快乐的时光啊。
那时二抽子最拿手的是用鱼条抽鱼,看鱼从水中飞驶而过,手起鱼条落,鱼往往就断成了两截,而最过瘾的是抽白鱼,这种鱼能有一扎多长,浑身通白,鳍上还有红纹,长相漂亮,速度更快,在快速游动时,常常穿出水面,打起鱼漂。二抽子正是在这个时候下手,鱼条落处,白鱼应声成为两截。有一次他和拴柱子,傻楞子等人比赛,结果他的鱼串上的鱼足足是他们的两倍,二凤子数了一下,45条。
哞-----
一声老牛的长叫将二抽子从回忆当中拉了出来,夕阳里,一个白发的老者正赶着几头牛从山上下来,到了河边。二抽子不觉间竟在这里坐了一天。
“大爷,养了几头牛啊?”二抽子忽然间来了兴趣。
“6头。”老者很瘦,肩上还扛着一捆柴禾,看上去身子特别硬朗。
老者好奇的瞅了瞅二抽子,又回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不由自主地念叨一句:
“要下雪喽。”
“你怎么知道啊?”二抽子惊奇地问。
“天上火烧云,地下雨淋淋。”老者手搭凉棚又回头去观察西方的云,一个枯瘦的剪影镶嵌在通红的夕阳之中。
“那是说雨啊?”二抽子以为老人糊涂了。
“夏天是雨,冬天就是雪喽,道理是一回事。”老者解释。
“嗷,也该下点了,河水都快干了。”二抽子附和。
“能不干么?山上的树都砍光了,哪来的水啊?”
“也是,以前还能抓很大的鱼,现在都成鱼崽了。”二抽子也很忿忿。
“鱼崽?这还不放过呢!今个用炮嘣,明个用药药,这鱼早晚会被赶尽杀绝的。以前?以前还有螃蟹呢!以前涨大水的时候,会有树被冲下来,会有整个的柴禾垛冲下来,你没听说从前下游的老李家就是靠打捞冲下来的东西富起来的?而上游的老王家本来挺富有的,一场水,冲走喽。”老者很是健谈。
“那你没多捞点?”二抽子觉得老者很有意思。
“多捞点?早晚有被水冲走的时候,我是穷命一条,这辈子不再挨饿就知足喽。”老者赶着他的牛走了,在夕阳的余晖里,吃饱的牛悠闲地向村庄走去,来回的甩着尾巴。那方,正是二凤子第一次疯癫时每天都要舞蹈的方向。
铃铃铃-----
手机响了,是张县长。
“是春腾么?你选人大代表的事现在被刘回良按住了,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