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自有天收
范洋是在两天后,才得知苏金山回到老家的消息的。
“才十二万就被你打发了?”他十分不能理解,甚至直接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地嘶吼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少钱?哪怕一百二十万她都是给得起的,才十二万值得你大张旗鼓跑一趟吗?”
“十二万咋了,十二万不是钱?”苏金山为了面子,当然不会讲他遭遇过的那些屈辱,他只梗着脖子朝范洋虚荣满满秀优越,“那是我闺女,亲生的,打碎骨头连着筋,我那么着急干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把她逼急了,对我有啥子好处?只要我活的够久,这些钱,不早晚都是我的?”
“……”他说太有道理,范洋竟一时无言以对。
他算来算去,怎么能忘了,人家才是亲父女呢。
原来他大费周章,派苏金山过去闹腾一场的意义,忽然变成了促进人家父女感情的破冰?
十二万而已,对如今的苏春芒来讲,不过就是个毛毛雨,根本不伤筋也不动骨,怪不得能这么快就解决掉。
说到底,他还是太看得起苏金山了。眼界浅的乡下人,果然最好糊弄。
“我看你还是想太美了。”但该对苏金山的洗脑和煽动,他还是一刻都不能停,“你这次是通情达理了,但你也打草惊蛇了。万一她将来一结婚,钱不都是人家男方的了吗?怎么就成你的了?再说,万一她赚够了,移民美国了,你又哪里追得上?”
“这个不用你操心!”苏金山本来心里就窝火,一听他这番冷嘲热讽,就更恼了,不耐烦道,“反正她是我亲闺女,别说美国了,跑到外星也还是!倒是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你总说她和什么美籍华人在一起,我这次过去,可没看到什么假洋鬼子。那不就是个本地中国人吗?而且看着,像是一个开厂的大老板。”
“开厂的?”范洋也愣了愣,“对方叫什么?”
“不知道。”苏金山说,“反正我听他说话,不像是喝过洋墨水的,倒像是国内混帮派的。匪里匪气,看着不像好人。所以你最好小心点,别哪天撞到枪口上,回头再被他给收拾了。”
“……”别说,这话还真把范洋给短暂地唬住了一下。
苏春芒到底现在和谁交往,其实他也不知道。时隔三四年,换了个新男友,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如果真的如苏金山所说,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厂爷,那他以后行事,可要谨慎些了。
不过嘴上,他是绝对不肯认输的,愈发嘲讽苏金山道:“怎么?你别告诉我,你这次是被人家吓回来的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苏金山怎么可能承认这么丢脸的事,虚张声势反驳说,“我可是他未来的老丈人,他提着东西来酒店看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敢对我没礼貌?真要是我们相处不痛快,我闺女还能乖乖给我钱?”
这么说,倒是也没错。
范洋还想再打探些什么,苏金山已经没心情和他继续瞎扯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和范洋现在已经不同级别不同身份了。他现在可是手里有十几万巨款的人,如果没有赌债的话,别说在村子里,就算是县城里,那都都得横着走?哪个见了他,不得叫声毕恭毕敬叫声大哥?
可问题就是,他还得还赌债。
这让他一想起来就很不爽。
这钱可是自己凭本事要来的,怎么能还没捂热,就交给别人呢?
不行,他觉得自己还是人太好了。
凭什么这钱,他必须得还?
反正他也和婆娘要离婚了,大不了这破房子和几亩田不要了,他拿着钱,躲到外地逍遥快活去。
天下这么大,难不成他们还能找到他不成?
一想到这里,苏金山顿时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整个人兴奋地从床上坐起,忍不住开始幻想起未来的大款人生。
当初为了方便他去上海讨钱,那帮人连他的身份证都没有收。
现在他刚到家,趁着其他人还不知道,正好可以收拾收拾重要的细软,索性跑路算了。
至于其他的,都爱谁谁吧。
包括他那个寡妇老相好,也一道去死好了。
他好不容易卖面子讨来的钱,怎么可能和别人白白分享?
以前没钱的时候,给点寡妇小好处,就能有个女人好吃好喝好脾气地伺候着。现在有钱了,他自然要去找更年轻漂亮的去,哪里还轮得到生过三个儿子还人老珠黄的她?
主意打定,浑身一身轻。苏金山简单地收拾好重要物件,见时间还早,就又下厨用家里剩下的腊肉做了一盆香喷喷的下酒菜,准备把家里的存货酒肉都吃完了,再舒舒服服上路。
这样正好赶在天黑前去县城住一晚,明早赶最早的班车去成都。
于是乎,酒足饭饱后,见才下午两点刚过,还有点时间,正好又酒劲儿上头,晕乎乎地想睡觉,苏金山便抱紧他的小包袱放在胸口,手摸着里面让人踏实的崭新存折,美滋滋进入了梦乡。
午后的美好时光,就这么静谧地,一分一秒流淌着。
苏金山在这张睡了一辈子的破木床上,面带着满足的微笑,在梦境中因有所思便有所梦地回味起了他的这一生。
从他饥饿穷苦、衣不蔽体的少时,到只有十几岁的苏母绑着简单的红头绳嫁进来、让他有了一个属于自己小家的青年时代。
他想,那个时候,他是感恩这个女人的。因为她没有嫌弃他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还先后给他生了两个漂亮的女儿。
可她为什么就是生不出儿子呢?
没有儿子的话,他是要被人嘲笑的,她难道不懂吗?
他开始厌弃她,连带着两个赔钱货。
他本以为她会在他钢铁一般的拳头下变得乖顺,再为她怀上第三个第四个,她却哭着却执拗地对他说,她不生了。她身体被他打坏了,生不了了。
他太生气了。如果女人不能生儿子,那他还要她做什么?
于是,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去教训她,最后变成教训“她们”。
曾经也有过欢声笑语的小院,再后来要么沉默死寂毫无生机,要么哀嚎凄厉响彻全村。
不过,他已经打顺手了,也收不了手了。更没了丝毫的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