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夏日，越国垂相府内闷热而沉寂，只有树上的雄蝉在动情地唱着一曲曲魅力十足的情歌。随着这难耐的引诱，雌蝉飞扑过去，在它们完成了世间最美妙的生命使命之后，随即悲壮地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使命，人有之，蝉亦有之。

文种头缠白布卧病在床，他时而昏昏沉睡，时而口说妄语。

守在床前的夫人不时用手探探他的额头，满面忧容日甚一日。此时，蟀女端着药碗轻轻进来，夫人接过药碗，扶起文种说：老爷，起来喝药吧。

文种无力地睁开双眼，喃喃道：外面什么声音？

是蝉在鸣叫。

夫人听到他的问话，心里轻松了一些。

不，是伍承相来了，他在叫我……

夫人心中一惊，药碗摔在地上，汤药洒了一地……

她惊恐地说：伍承相早已被吴王赐死，他怎么会叫老爷呢！别乱猜想了，外面只有蝉儿在鸣叫。

文种闭着眼梦吃般地说：伍承相，你来叫子禽，莫非是要子禽来与你做伴？

他形容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恐俱，也呈现出一种向往。

夫人听了，心中更加惶恐，她努力推醒文种，扶着他坐了起来。

文种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方才，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好像是……

夫人擦了擦发红的眼睛：老爷不想那梦了，啊……梦啊，大多是痴人之虑，来，喝点水……

说着，她撑起他的头，喂了几口水。

文种有了些精神：……唉，先前，我见少伯走时，王上给他封地、铸铜像，我还坚信王上拥有一颗宽坦之心、忧国忧民之意，甚至怪少伯多疑……如今看来，我是见表不见里呀！你看，越国刚刚复国，民众还处贫困之中，王上就大兴土木，修筑琅哪新都。我劝谏他几句要与民休息，他竟大光其火说，越国是寡人的越国！……越王啊！越王！你的霸主之心也太急了吧……

夫人打湿白布重新敷在他的额上，劝慰说：既然王上不肯听你劝告，你就在家好好养息身子吧。这么多年来，你与少伯为越国鞠躬尽瘁，也算对得起王上了。文种只见夫人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她启勺声音。他眼望窗外，思绪早己明游远远……

范蠡回到临淄后，他不像别的掌柜那样，整日守在自己的商号，却常在各类市场中溜达，他看似闲逛，实则已将市场行情摸得清清楚楚。

一日中午，范蠡对奕石说：我察觉一件很怪的事，这几日，不少诸侯国从齐国买走了大量粮食。你去那些大粮栈察访一下，看看都有哪些国家从齐国买粮。

奕石未及多想：粮食生意又不是我们的主业，管他作甚？

范秀笑了笑：二弟真成了地道的商人了，难道今日已成太平世界？

奕石梦醒道：大哥毕竟是军中之魂，我竞……

他愧疚地抓了抓头：是不是有人要对齐国开战？对，我这就去看看究竟哪个国家买的粮食最多。

说着，他就跑出店门。

范蠡拉近齐寅说：我们没进黄布或许是件好事，留下资金还可以多进些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