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吉莉姐姐
第二天早晨，熹微的阳光洒在病房门口略显斑驳的地面上，从门口传来一阵凄惨悲戚的女人的哭声，那哭声仿佛带着无尽的哀伤与绝望，硬生生把小展从噩梦中拽醒过来。
小展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两名护士推着一个病人进来，后面跟着一名年轻女子和一名四十多岁的妇女。
刚才将小展惊醒的哭声，正是这名年轻女子和那位四十多岁的妇女从悲痛欲绝的肺腑深处爆发出来的。
那名年轻的女子的肚子微微凸出来，显然怀有身孕。
她看上去很年轻，估摸二十岁左右。
只见她那如瀑布般的秀发乌黑发亮，柔顺地垂在双肩。肌肤洁白如玉，恰似羊脂凝脂，细腻光滑。一双含着晶莹泪花的眼睛清澈如水，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与无助。高挺的鼻梁下，樱桃小嘴微微颤抖着。
她那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如同一幅绝美的画卷，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千娇百媚。
两名护士推进来的病人，是位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年轻英俊的男子。
正好小展旁边的病床空着，于是那病人便被安排在了小展旁边的这张空病床上。
那男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昏睡不醒，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一位医生走了过来，轻轻撩开那男子的左脚的裤腿，只见那男子的小腿的外侧面赫然长了个如土豆般大小的包。
“咳，”小展原本还以为那男子得了什么要命的大病，好奇地探头去看，原来是小腿上长了个包，小展忍不住在心里暗自骂道，“女人呀，真是太脆弱了！我都不记得自己跌出过多少回包了，可从来没叫医生看过，都是自然而然就好了。可这两位女人，那男子脚上不过长个包，就哭成这样，把我从睡梦中吵醒了，真是坑人！我自己跌出包来都从没流过一滴眼泪，现在听她们这么一哭，竟弄得我也伤心成个泪人了。”
这时小展就听医生问道：“这个包啥时发现的？”
那位年轻女子赶忙说道：“我男人三天前洗脚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包，那时只有黄豆大小，当时猜想可能是什么虫子咬的，就没太介意，以为过两天就会消掉。没成想，仅仅过了一天，包就长成土豆般大了。昨天晚上，我男人突然发起高烧来，并且昏迷不醒了。我们吓坏了，赶紧把他送我们县城里的医院去检查，医生说他腿上的那个包是肿瘤，要我们赶紧把他送到省城最好的医院去治疗。我们听了，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今天一大早就把他送到你们这里来了。”
医生严肃地说：“你们送他来得迟了点，癌细胞或许已经开始扩散了，现在刻不容缓，必须赶快做肿瘤切除手术。我现在立刻就去做准备，今天下午就给他做手术。”
医生走后，小展听那位四十多岁的妇女劝慰那年轻女子说：“吉莉，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
“婆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不哭。”那个叫吉莉的年轻女子强忍着抽噎，抹去眼泪，咬着嘴唇，忍着悲痛，总算把哭声止住了。
“吉莉姐姐！”小展听那名四十多岁的妇女称那位年轻的女子叫吉莉，自己也就跟着称那位年轻女子叫吉莉姐姐了。
他在一旁试图安慰吉莉姐姐道:“不就个小包么？不至于这么难过的，过些天自己就会消的。”
“你一个小孩家，懂个啥？”吉莉的婆婆狠狠冲小展怒瞪了一眼。
“我懂！我经常跌跤碰出包来，从没去医院看过，都是自己消掉的。”小展急切地解释说。
“小弟弟，我丈夫的包不是你那种不小心跌出来的包，他的包是肿瘤，包里面全是会要人性命的癌细胞。”那个叫吉莉的年轻女子一脸悲戚，友善地对小展解释道。
“吉莉姐姐，”小展见吉莉姐姐说话的语调异常亲热、友善，他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位吉莉姐姐，他指着躺在病床上的吉莉姐姐的男人说道，“大哥脚上长的包真的会要命吗？”
“嗯，”吉莉重重地点着头，悲伤如决堤的洪水，忍不住又失声哭了起来。
小展听说吉莉姐姐的丈夫长了个会要命的包，心里顿时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般沉重，现在见吉莉姐姐如此伤心地哭了，他也忍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吉莉的男人缓缓醒了过来，他满脸内疚地对吉莉说道：“吉莉，我对不住你，倘若我死了，你就把孩子打掉，然后改嫁个好男人。”
“不，千万不能把孩子打掉。”吉莉的婆婆急忙转向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你父亲走得早，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全指望你媳妇肚里的儿子来继承你们黄家的香火了。”
“吉莉！”吉莉的婆婆说着又转身猛地给吉莉跪下了，泪水肆意流淌，满脸哀求地恳求吉莉，“婆婆下跪求你了！婆婆求你一定要将腹中的男孩生下来。婆婆答应你，只要你将腹中的男孩生下来，黄家的全部家产都归你母子继承。”
吉莉的婆婆坚信吉莉的腹中必定是个男孩，只因为吉莉怀孕的这段日子，极其想吃酸东西。
吉莉的婆婆老是听人讲，怀孕的女人若爱吃酸的便会生男孩，爱吃辣的就会生女孩。
吉莉恰好惧怕吃辣椒，吉莉的婆婆也就笃信吉莉怀的是个男孩。故而，她才下跪求吉莉，要她务必生下这个男孩，并承诺，只要她生下这个男孩，就能继承她们家的全部财产。
吉莉赶忙扶起婆婆，急切说道：“婆婆，您即便不求我，我也定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他虽尚未出世，但我已然是他母亲了，做母亲的又怎会舍弃自己的儿女呢？您放心，我必定会生下他并把他养大成人的。”
吉莉的婆婆和吉莉的丈夫听了吉莉的这番深情话语，都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
当吉莉的男人陷入熟睡，吉莉和她婆婆离开病房之际，小展就听见照顾他对面病床上那位年过六旬的老头的那位老太太轻声对着身旁照顾那位年过七旬的老头的那位老太太说道：“这女娃真傻，她要是生个孩子带在身边，她丈夫要是真走了，哪还有人会娶她？”
小展实在听不得有人在背后说吉莉姐姐的半句坏话，他怒目圆睁，狠狠地瞪了那老太太一眼，气呼呼地说道：“吉莉姐姐不会为了日后能更容易嫁人而抛弃自己的胎儿，这恰恰说明吉莉姐姐的人品好得没得说，谁要是因为这点而不想娶她，那才是真正的愚蠢至极！”
那老太太见小展如此凶狠地瞪着自己，顿时被吓得浑身一颤，大气都不敢出，再也不敢吱声了。
吃过午饭不久，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的地面上，几名护士神色严肃，动作轻柔地用推车把吉莉的男人缓缓推出了病房。
那推车的轮子在略显陈旧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接着又推过那条显得格外漫长的过道，最后推进了过道尽头的那扇手术室的大门。
吉莉跟她婆婆满脸的忐忑不安，脚步踉跄地一直跟在推车的后面。然而，最终还是被手术室那扇冰冷无情的大门硬生生地挡在了手术室的外面。
吉莉和她婆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心焦虑地在手术室门口等着，她们目光呆滞，神情紧张地等着，等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大门打开，等着能惊喜地看到吉莉的男人脚上那个如同恶魔般会夺人性命的包彻底消失。
凡是让人备受痛苦煎熬地等待的时间，它的脚步总是比那缓慢爬行的蜗牛还要缓慢。
吉莉和她婆婆在手术室门口苦苦守候了漫长的两个多小时，手术室那扇仿佛被施了魔法的门终于缓缓地地打开了。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吉莉的男人并没有被护士们从里面推出来，从那扇门里走出来的只有神色凝重的医生一个人。
“医生，手术还好吗？”吉莉一见医生出来，便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不可待地问道。
医生深深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肿瘤倒是切掉了，可经过我们细致入微的检查，发现癌细胞已大量扩散至大腿里去了，要保住性命，目前唯一的办法只能截肢了。我出来就是专门来征求你们的意见的。”
“截吧，保命要紧。”吉莉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决定道。
“截吧！”吉莉的婆婆也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意。
“好！”医生重重地点着头，转身又匆匆进了手术室。
吉莉和她的婆婆又在极度的煎熬中苦苦等待了两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再一次缓缓地打开了。
几名护士推着一辆推车缓缓地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吉莉的男人安静地熟睡在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