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恐怖的医院
小展不幸遭遇了极为严重的烧伤,他在转瞬之间就被心急如焚的父母送到了樟树镇人民医院。
在医院里,尽管医生们秉持着高度的职业责任感,怀着对患者的深切关怀,一丝不苟地给小展的烧伤处涂抹消炎药,并且以允许的最大安全剂量给小展注射了消炎针。
但是,令人倍感遗憾是,由于当时正处于夏天那炽热得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天气,再加上当时的医院里居然连电风扇和空调之类能够有效带来降低温度的设备都没有。
就这样,在那里接受治疗的第三天,小展的两条腿上的烧伤处还是无可避免地因细菌侵袭感染而出现了令人揪心的溃烂和发炎。
小展的体温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开始以风驰电掣般的迅猛之势上升,高烧犹如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持续不止,毫无消退的迹象。
小展整日里陷入昏迷之中,仿佛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紧紧地捆绑束缚,难以挣脱那苏醒的重重枷锁,不时还神志恍惚地喃喃自语着胡话。
那面容狰狞、恐怖至极的死神,正大大地张开着那能够吞噬万物的血盆大口,恰似黑夜中阴森可怖的阴影,朝着小展一步接一步地逼近而来。
“不行了!”负责给小展治病的医生,双眉紧蹙,神色极度凝重,内心骤然感到情况恶劣到了极点,焦急地对小展的父母大声说道,“我们医院的条件太有限了,完全不具备医治你们儿子病症的能力。你们务必争分夺秒,一刻都不能耽搁,马上将你们的儿子火速转送到省城那些医疗条件出色的医院去进行治疗。倘若有丝毫的拖延,你们的儿子极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说自己的儿子即将面临生命危险,小展的母亲刹那间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的情绪瞬间崩溃了,当时就再也无法遏制住内心那汹涌的悲伤,声嘶力竭、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展的父亲同样眼眶泛红得厉害,泪水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转,他一个劲地抬起那双粗糙且颤抖不停的手,不停地抹着那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源源不断的眼泪。
当天,面色如纸、气息微弱不堪的小展,被众人极为小心地放置在担架上。在大家紧张万分而又谨小慎微的一路护送下,一路颤颤巍巍、艰难地抬着登上了由樟树开往南昌的火车。
三个小时过后,小展躺在担架上,面色苍白,身体虚弱无力,由一群神情严肃、脚步匆忙的医护人员,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抬进了坐落在繁华南昌市区的江西省人民医院。
江西省人民医院是当时江西省规模最为庞大、设施最为先进的医院,也是江西省医疗技术最为精湛高超、综合实力最为强大的医院。
在那个压根就看不到冰箱的年代,那个身为江西省规模最为宏大的医院,不知通过何种神秘途径,竟然神奇地弄来了许多比砖头还要硕大许多的冰砖。
那些冰砖整整齐齐地被放置在几个宽敞偌大的盆中,由无比坚固的铁架子稳稳当当地架了起来,恰到好处地放置在了小展床铺的上方。
在冰砖源源不断地发挥降温作用下,再加上医院方面全力以赴、不遗余力地进行抢救,小展那持续高烧的骇人态势,终于一点一点、慢慢悠悠地退去了,小展原本浑浑噩噩、混沌不清的神智,也逐步地、渐渐地恢复了清醒,那个面目狰狞且张着血盆大口妄图夺走小展生命的死神,也只能心有不甘地无奈转身,缓缓地离去了。
小展极其缓慢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略显呆滞的目光开始吃力地四处张望自己此刻正躺着的这间病房。
这是一间专门用以收治情况危急和病症严重的重症病人的特殊病房。
在这间病房里,一共有着四张病床,以门作为中间的过道,过道的左右两边各整齐地放置着两张病床。
在每张病床上,都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位病情危重的重症病人。
这间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灯光略显昏黄,使得苍白的墙壁更显压抑。
小展是这间重症病房当中年龄最小的病人。
在小展的病床隔着过道正对着的那张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位已然年过六旬的老头,这位老头毫无疑问是这间病房里年龄最大的病人。他面色蜡黄,双眼紧闭,似乎在病痛的折磨中艰难挣扎。
和这位老头并排相邻的病床上,躺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或许呼吸困难,鼻子上罩着一个罩杯,罩杯上有根软管直通他床边放置着的一个铁制的氧气瓶。显然,他在靠输氧艰难地维持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么沉重而吃力。
和小展并排相邻的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则是一位身穿短军服的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军官。他神情严肃,但紧锁的眉头仍难掩身体的不适。
在小展昏迷的那段时光里,小展的父亲毫不犹豫地向单位请了事假,自始至终不离不弃地陪在小展的身旁。
小展的母亲则在小展被送进江西省人民医院后的第二天,由于工作方面的原因,迫不得已在小展还没能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满怀不舍地离开小展回到单位去上班了。
如今,小展终于苏醒过来,不仅退了烧,还成功脱离了危险。
小展的父亲于是便将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义务全部移交给了医院,接着满怀愧疚地安慰小展说道:“小展啊,这里的医生和护士一定会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你的。爸爸实在是请不到更多的假期了,必须赶紧赶回单位去上班工作。爸爸也是没有办法呀,只能暂时离开你一小段时间。小展,你千万要放心,爸爸会和你妈妈每个周末都来看望你的。”
眼前没有了妈妈那熟悉而温暖的身影,如今又猝不及防地听闻爸爸也要离他而去,从来都未曾离开父母身边的小展,刹那间便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他是多么渴盼自己那饱含委屈与不舍的哭声能够将爸爸留住呀!
然而,爸爸最终还是一边不停地抹着那奔涌而出的眼泪,一边怀着满心的无奈与愧疚狠心走了,就这样无情地把他孤孤单单地留在了这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里。
就在小展的父亲离去后的第二天上午,那位始终依靠输氧气才得以维持微弱呼吸的重症病人,毫无征兆地猝然断气死了。
小展听见那位死者的家属们一个个悲痛欲绝、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被恐惧紧紧揪住。
与此同时,他还眼睁睁地看见几个身穿洁白大衣的医护人员,用散发着浓烈消毒防腐药水味的白纱带,仔仔细细地将死者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缠裹起来。
小展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生命怎么会这样脆弱,说没就没了。”
而后,小展见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把死者抬到了一辆略显陈旧的推车上,再由两名神情肃穆的医护人员缓缓地推了出去,一直朝着医院里专门存放死人的那间阴森的太平间推过去。而那太平间正好就在小展病房的窗后。
小展忍不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满心恐惧地心想:“那太平间竟然就在我的窗后,感觉死亡离我是如此之近,随时都可能将我吞噬。”
怀着强烈好奇心的小展,拖着虚弱的身体,极为艰难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心惊胆战地趴在窗口,正好看见了那两名医护人员把那个被缠满白纱带的死者缓缓推进了那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太平间。
此时的小展,内心被无尽的恐惧所占据,仿佛能感受到那死者冰冷的气息正透过窗户向他袭来。
就在那个刚死去的病人的那张病床空着的第二天上午,又有一位重症病人被急匆匆地送了进来,虚弱无力地躺在了那张病床上。
这是一位年过七旬、满头银丝的瘦老头,他面容憔悴,双眼深陷,颧骨高耸,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
他的到来刷新了这间病房里年龄最大的纪录,就这样成为了这间病房里年龄最大的病人。
和小展邻床的那位军官,据说是某部队的一位团长,他曾投身抗美援朝战争,在朝鲜战场立下过二等战功。
这位往昔的铮铮铁骨军人,患上的是极为严重的胸膜炎,如今在病魔的折磨下,全然没有了当初的坚强。
这位曾经的铁骨英雄,是这间病房里折腾的最厉害的一位病人。
他时而会双手紧紧按住胸口,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胸疼,催促他的妻子赶快拿止疼药来给他服用。
他时而又会满头大汗地大声叫嚷热得难受,呼喊他的妻子用凉水浸泡过的毛巾给他敷在头上,还不停地要求给他打扇。
而突然之间,他又会全身不停地哆嗦着大喊好冷,即便在大热的天,他也硬是要他的妻子给他找来个棉被盖上。
一天到晚,他的妻子被他这般折腾,累得几乎要半死。
小展从清醒过来那天起,便听那位军官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不停地大喊大叫了整整三天三夜。